第二百零四章 我的故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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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结果让田青青为此崩溃,并且大吵了一架。

因为在报考的时候,两人商量好上同一所大学。最让田青青觉得不可原谅的是,罗小天的成绩是考得上复旦的。

“那你为什么不报复旦?既然答应考同一所学校,你怎么中途变卦了呢?”我问。

罗小天沉默了很大一会儿才说:“因为我想赚钱。”

我看着他,不明白赚钱和报考复旦有什么冲突。

他看着我一脸迷雾,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不了解那个年代。当时,电视洗衣机冰箱刚刚有,而且刚刚到了不需要凭票购买的年代。那个时候国内生产的电器是供不应求的。于是就有人动了走私的脑子。福建沿海的渔船把船开到公海,早有商船把货拉到了那里,直接倾倒进渔网里,放在水里拖回岸上。当时海关没现在制度严谨,打渔的船基本上是不用检查的。这样来的货,叫水货。水货也是从那个时候叫起来的。我也是不小心听到别人说有这个发财的路子,想去试试。当时一个勘探石油的正式员工,一个月的工资是八十块,而倒一台日产电视机的利润是五六百块。你说诱人吗!”

这些事我是真的第一回听说,但是不得不表示,如果是我在那个时代,看到这么高利润的事,也会铤而走险的。

“你这是在走私?”我道。

“你要是非这么说,也对。”他看着我说,“但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各个关卡的人都有钱赚,没人说破。”

“就因为这个你没报考复旦?”我问,“其实你可以和她说清楚的。”

“我说了,她不理解。在那个年代,大家都愿意找本本分分工作的人,端个铁饭碗什么的。大家对这个的事叫做投机倒把。”罗小天继续道,“现在和你说,你能理解,是因为你不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

我点了点头,把自己代入到刚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想想确实大部分人不理解罗小天的作法。

“我们为此吵了一架,都很生气。我只是想多赚钱,给她更好的生活。她却一点不理解,还说我不务正业。吵着吵着,就到了上学报道的时候。我不可能不去的,她也一样。”罗小天又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就这样分开了,要不说年少气盛么,我们谁也不肯说一句服软的话,就这样僵持着。我到学校以后,用了一个月熟悉环境,第二个月观察别人的运作手法,第三个月我就试水了。当时,我就是一个穷学生,身上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就也五百块。想去海边进货,哪有资金啊。不过,那个时代人心还是比较干净的,我就找同学合伙。全班四十多人,就有两个愿意跟着我一起干的。我们用东拼西凑的两千多块做成本,批了一小船的电器,当然里头有好有坏。把好的直接转运到内地,坏的我们就照着书去修好了再卖。这一单我们每个人赚了三千块。这是多少倍的暴利,用时二十五天。”罗小天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点了一根烟用力的抽了一口。

我看得出来他情绪很激动,抽了大半支烟以后,情绪才平复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青青给我写的信到了,她说她怀孕了,四个多月了。”罗小天说到这里,认真的看了我一眼。

其实,他说到这里,我都猜得到,那个孩子应该是我。

可是,他没说,我不敢肯定。

“我们是在高考结束以后,一个情不自禁在一起的,但没想到就有了。那个年代,去做人工流产手术是要证明的,她去不了。但是,大学生又不让生孩子。我收到信以后,二话不说就买了火车票去了上海。等我到学校以后,她已经借口身体原因办了一年的休学。我去她家里找,她父母根本不知道她休学的事。”罗小天说。

“后来呢?”我问,“你找到她了吗?”

“青青性格特别倔,她这是恨上我了,然后什么消息都没留,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我找了一个月,就不得不回学校了。”罗小天说。

我听到这里,觉得心特别的疼。

男人从这种事情中出来,只需要一个月。女人,则需要一生。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我,田青青在那个年代,到底遭受了什么。

“你就这样放弃找她了?”我问。

“不是放弃,是换个方式找。没钱,我怎么找?”罗小天问。

“那……”我说不出来话了,“那你也要去找啊,你爱的女人怀着孩子,下落不明,你都放得下?”

罗小天没说话。

他再讲的时候跳过了这一段儿,继续道:“我每个月都会给所有的同学写信,看谁和她有联系。但是,一年之内,她真的就像石沉大海一样,半点音信都没有了。一年后,我在她的学校堵到了她,她瘦了很多,见到我以后话都不说,转身就走。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煎熬的四处找她。”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了:“你呢?你居然都不想想,她一个人怀着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当时,我没想到这么多。我以为她一定是去了某个地方,把孩子做了。”罗小天盯着我说,“那个时候也有一些黑诊断是能做这个手术的。我之所以着急,就是怕她在那些地方出危险。”

我觉得心里十分悲凉。

“后来呢?”我又问。

罗小天的故事成功把我吸引住了。

“她什么都不说,我问得急了,她说自己交了新的男朋友,来学校就是办转学手续的,她要去新加坡读书了。”罗小天道。

“这种蹩脚的理由,你也信?”我着急的问。

“我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我们还在争执间,她的新男友就来了。居然还带着司机开着车。我当时气急了,伸手就打了那个的男的一拳。没想到,她居然护着他。并且和我说,从此以后与我再无关系。”罗小天话说到这里,眼睛红了,“她拦住了我,拉着那个男的就走了。”

我也说不出来话。

二十岁的时候,谁懂什么是爱啊。总觉得和对方在一起很美好,就足够了。可是,真正的爱不仅是在一起相处的美好轻松,还有各种问题,各种磨合。把生活也完美的加进去,那才是爱。

“如果当是我能拉着她不让她走,多好。这样,我就不会后悔一辈子了。”罗小天满脸的懊恼。

“再后来呢?”我又问。

“她就彻底失联了,从我的生活……哦,不,是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罗小天脸色灰白。

看得出来,这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我自从那天以后,对女人基本上不感兴趣了。觉得有那个时间不如挣点儿钱,钱才是最忠心,最踏实的。”罗小天继续说,“人把时间放到哪里,就会在哪里有所收获。我那一带越做越大,后来垄断了整个渔船码头。我的第一桶金就是从那个时候攒出来的。”

商人,很少会真实的说出自己第一桶金的来历。

罗小天和我说这些,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说到这里,罗小天因为悲伤沉默下来,而我猜到了后面的结局,也沉默下来。一时间,茶室里安静极了。

“你不好奇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吗?”罗小天问。

“其实没什么好奇的,后来的事猜得到。你因为这个发财了,然后在香港回归的那一年进入资本市场,开始做香港的股票,借着你对政策和一国两制能平稳过渡的信心,你又一次实现了财富跳级,一举成为金融大鳄,然后就开始谨慎出击,每一次都完美的躲过了金融危机,甚至从金融危机当中赚到了大笔的钱。成就了现在的你,低调,有钱,又有地位。甚至在亚洲金融圈一跺脚都能让金融圈来一场小地震。”我很轻松的说。

罗小天摇了摇头说:“你很聪明,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却又故意说这个。”

我不说话了,因为他全说对了。

“后来,在香港回归的那一年,我在金融峰会上看到了青青,她已经和那个男人结婚了,而且在新加坡过得很好。”罗小天说。

我站了起来:“故事到这里,该结束了。不过,罗先生,你放心,这件事我真的就是当一个故事听的。”

他没理会我,而是站了起来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看着我说:“那一年,我知道自己有一个女儿,是青青在休学的那一年生的,当时生下来以后就被人抱走了。这些年,青青一直在找这个女儿,一直都没音信。她告诉我这些时说,已经原谅我了,希望我能找到女儿。”

我觉得头脑开始发热,有锤子在狂敲我的太阳穴。

我转身要走,慌乱间撞到了一株绿植。

罗小天几步走来,拦住了我的去路:“我的女儿不是被青青送人的,她说生下来看到的第一眼就舍弃不下了,所以她准备带着孩子想办法讨生活。但是,孩子被人偷走了。因为她是一个人生产,没有看住孩子,等护士发现的时候,早就晚了。”

我脚步停了下来,脑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那情绪有点暖——原来,我不是被遗弃的啊!

“那个被人偷走的孩子,就是你。”罗小天死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不可能。”我马上反驳,“我是被我养父母捡来的。”

“你想和他们对质吗?”罗小天问。

我说不出话来。

罗小天又说:“他们当时在那个镇上的医院看不孕不育症,突然看到了在婴儿房的孩子,就抱走了一个长得最好看的。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把小女孩抱回去的第四年,他们生了自己的儿子。自此以后,这个女孩就成了多余的人。甚至,在女孩十一二岁的时候,他们还想着要把女孩卖掉。当时,那一家的男人,也就是你的养父下不去手,把钱退回给买家,你养母和他大吵了一架。”

罗小天说的事我有印象。

那一年,我要升初中,拿到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以后,老妈突然很生气的对我说:“女孩上那么多的学干什么,最后不都是要嫁人。”

老爸一声不吭,悄悄给了我学费说:“没事,别管她,爸给你早就存好学费了。只要你考的上,老爸就供你上。”

之后没多久,家里发生了一场大争吵,至于因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有印象的是,那是我老爸第一次对老妈动手,打得都见了血了。我和小弟搂着老妈一通好哭,老爸当时还说,别哭,不值得什么的。

现在来想,大概是要把我卖掉的事,我老爸占先不知道,知道了以后对她发飚了。

“这是亲子鉴定,你看一下。”罗小天把一份鉴定报告塞到我手里说,“你是我的女儿,失散了三十多年的女儿。”

我手里捏着那份报告,如同捏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我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我真想不到,自己的身世这么复杂,短短几个月时间,我都看到两份鉴定报告了。不过,想到刘明月给我的那一份,我心里一惊,抬头看向罗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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