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落梅(1 / 2)
“阿悠。”
——我在。
“待你发白如雪时,可愿我为你绾发?”
“待你身形佝偻时,可愿我扶你出游?”
“哪怕终有一日你卧病在床,可愿我为你端茶奉药,偶尔对你说说三俩市井小事,时而抱你出屋,如从前常做的那般,晒晒春日暖阳?”
——我当然是……愿意的。
阿悠张了张唇,拼命想要告诉那人答案,一阵狂风却突然袭来,她放下遮挡住脸孔的衣袖时,发现不知从何时泛起的迷雾,遮挡住了他的身形,他似乎在说些什么,她却怎么也看不清听不到。
那人没有等到回答,似乎失望了,他蓦然回转过身,将要离开。
“不要走!!!”
她一边喊着一边拼命追过去朝那人伸出手。
“阿悠?!”
阿悠猛然睁开眼眸,视线在触及到光亮时微微眯起,片刻后才渐渐适应,而后心头浮起些许疑惑,她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躺在床上?
“阿悠,你终于醒了。”说话的人声调中夹杂着欣喜,仿佛终于松了口气。
“……醒?”阿悠颤了颤手指,发现自己的右手正被一人紧紧地我在掌中,她微微扭过头,注视着那两只形成鲜明对比的手,一只肌肤枯槁,青筋暴起,泛着点点浓斑,看起来如同一节干枯的树枝;而另一只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流转温润光华,甚至会给人一种那是上等美玉的错觉。
多么不相配,她下意识地就想缩回自己的手,可对方却抓得那样紧。
“你已经昏睡了整整一日。”
迷蒙的意识渐渐回笼,阿悠终于想起——是了,是了,他回来了,而她却在见到他的下一刻失去了意识。
“……阿然?是你吗?”
“……是我。”
她挣扎着想爬起身,被对方一把按住:“别动,你还需静养。”
阿悠却摇了摇头:“可是,我现在就想看看你。”
“……”对方的手顿了顿,而后,缓缓收起,转而挪到她背后,将阿悠稳稳地扶了起来,让她靠在枕上。
动作间,阿悠披散着的银丝与他的黑发交织在一起,黑白分明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他还是那样年轻,或者说,比上次见面时更加年轻了,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
他还是那样好看,双眉斜飞入鬓,凤眸漆黑而深邃,乍看去像极了梦中那团看不清的迷雾,对视间那雾气渐渐散去,她在那双平静如湖的眼眸中找到了自己苍老的倒影。
阿悠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自惭形秽地不敢再近,却被一只手一把抓住,缓缓拉动。
长琴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干枯的触感叫人心中酸涩,他却更将那手贴近了几分,无论它变成何种模样,熟悉的温度总是不变的,他勾起薄唇,年轻而俊美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他说:“阿悠,你还是那样暖。”
阿悠的指尖划过他秀挺的鼻梁,触摸着他白皙而光洁的年轻肌肤,听见他的话又是心酸又是好笑,摇头道:“幸好你没说我还是那样胖。”
一句话仿佛开启了旧日的回忆。
太子长琴手指微顿,注视着她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有些东西在十七年的光阴中早已流逝殆尽,有些东西却在饱经岁月沧桑后坚强地留存了下来。就如同一枝红梅,它曾在最艰难的寒冬里绽放,为身处冰天雪地里的他点染一抹亮色,那红色是那样温暖,陪伴着他度过了一整个冬天,而后,冬去春来,年华流转。他仿佛只是稍微打了个盹,再次睁开眼眸时,它却已不得不听从命运的安排自枝头凋零,于他掌中化作一点残红。
唯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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