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六章(1 / 2)
马车尚未驶回王府便有宫中太监又将完颜宗泽给召回了宫中,锦瑟料想多半是沽宁前线又有军报传回来,一时间心中也似被乌云压住了般,沉浮起忧虑来。
今日一早因战事骤起,琴瑟院未天亮便被惊动,完颜宗泽闻讯匆匆起身,令锦瑟不必顾念他,继续歇息,可出了这样的大事锦瑟自然无法再安睡,起身亲自给完颜宗泽换上朝服,送他出府,之后便也未再补眠。这会子随着马车摇晃渐渐的倒有了倦意,她刚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岂料马车便又是骤然一停,她手臂撞上车壁微微疼痛,蹙眉睁眼,不由道:“什么事?”
“回王妃的话,前头是东平侯府的车驾,马车似出了意外堵在了路上……”
锦瑟闻言一诧,推开车窗去瞧,果见路道上停了数辆马车,因停靠的杂乱无章,竟将宽阔的路面给挡了个严实。东平侯陈家亦是燕国权贵之家,陈家先祖跟着圣祖打天下曾立下过不少战功,如今的东平侯府因子嗣艰难,东平侯陈志成又平庸无能故声明早不若从前,可凭着祖上威名,倒还不止没落。
见前头乱成一团,不少丫鬟婆子都围着中间一辆华贵的马车团团转,神情焦虑非常,锦瑟便道:“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可需要帮忙。”
白芷正从后头马车过来,闻言应了一声亲自过去,片刻便有个穿戴精致的小姐带着两个丫鬟跟着白芷行色匆匆地过来,到了车下便冲锦瑟福身见礼,急声道:“小女左丽欣见过武英王妃,前头马车上是小女姐姐东平侯夫人,今日我姐妹去法源寺进香,回府路上没想到马儿却突然惊了,姐姐和我乘坐的马车因撞在街墙上车轮坏了。姐姐如今尚有六个月的身孕,这会子惊了胎,情景不大好。下人的马车过于颠簸,唯恐姐姐乘坐情况更糟,这才在此等太医和府中派车来接,如今巧遇王妃,小女有个冒昧之请……”
她话未说完锦瑟便已明了情况,忙出了马车,道:“左姑娘无需多言,惊胎耽误不得,快将东平侯夫人移到本妃的车驾上,本妃送夫人回府。”
左丽欣闻言忙冲锦瑟又福了福身,感念地望她一眼转身吩咐婆子们快将东平侯夫人抬出来。锦瑟也忙下车吩咐王府护卫上前帮忙,片刻但见一个三十上下的女子被婆子抱了出来,她腹部高隆,正一手捂着肚子拧眉忍痛,被婆子抱着经过锦瑟身边,不忘感激地瞧向她扯出一抹虚弱的笑,轻轻点头。
锦瑟见她额上已被虚汗打湿,面色苍白无色,忙道:“夫人无需多礼,快将夫人安置好。”
白芷已在车中软榻上又铺了两层厚锦垫,两个婆子合力将东平侯夫人放在车中,锦瑟便也随着左丽欣上了马车,吩咐道:“快,去东平侯府。”
车夫应了声平缓驱车,左丽欣坐在软榻边儿上拉着东平侯夫人的手,不由感激地冲锦瑟道:“多谢王妃,今日原是我非要劝说姐姐去进香的,倘使姐姐有个好歹,我真成大罪人了。”
东平侯夫人出自勋贵安远侯左家,这左家这些年在朝野声名渐渐凸显,绝不一般,只因如今宫中太后便是左家嫡女。先皇的慈仁皇后虽出自金家然却只得了一位皇子,且其养到十六岁竟突得恶疾过世,彼时恰先帝也缠绵病榻,无论是慈仁皇后再承皇恩,诞下皇子还是金家再送女入宫,生养皇嗣显然都来不及了,故而金家便只得从先帝的诸皇子从选出了一位,令其娶金家女,扶其登上了皇位,便是彼时的三皇子,如今的燕皇永平帝。
永平帝登基之后,奉嫡母慈仁皇后为母后皇太后,其生母为圣母皇太后,没两年慈仁母后皇太后过世,如今宫中太后却是圣母皇太后,左太后。
金家势大,当初扶皇帝登基,安远侯一脉便受到了打压,左太后在宫中也是吃斋念佛,深居简出。这回锦瑟新妇进宫谢恩,虽是去了左太后的盛安宫,但却只得太后一份赏赐,并未见到太后。
左家作为皇帝的母族,无论是太后还是安远侯府都显得极为低调,然而这些年皇帝却礼遇起左家来,不仅简拔了不少左氏子弟,便连这次出征沽宁对战镇国公所用主帅也是安远侯左云海。
皇帝早已坐稳了帝位,今非昔比,其礼遇母族也是人之常情,故而金氏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以求和皇帝达成某种平衡。
这东平侯夫人正是安远侯的嫡亲姐姐,宫中太后却是其嫡亲姑母,锦瑟听闻东平侯夫人甚得太后疼爱,每月都要进宫三四回陪伴太后诵经礼佛,有时还会在盛安宫中小住。如今见她身怀六甲惊胎街边,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听闻左丽欣的话她便笑着道:“这也是我和夫人的缘法,本该如此,姑娘无需客气。”言罢锦瑟便瞧向东平侯夫人,道,“我略知一些岐黄之术,夫人可愿我先为夫人诊下脉?”
东平侯夫人听罢虚弱地抬了下手,颤声道:“有劳王妃。”
左丽欣面色一喜,忙将她的衣袖挽了上去,冲锦瑟道:“王妃竟还懂把脉,真是博学,您快帮姐姐瞧瞧吧。”
锦瑟含笑探上东平侯夫人的脉,半响才松开手,迎上东平侯夫人焦虑的目光,道:“胎脉虽稍有些乱,但却不并无大碍,夫人只怕是受了惊吓,过于紧张,这也会导致腹痛不至,夫人不妨试着安稳下心绪,做为母亲的您心情放松,孩子才能有安全感,也跟着安宁下来。这样,您跟着我做下深呼吸,随着我的指示来,吸气……好,呼气……”
锦瑟说着见东平侯夫人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抬手深呼吸起来,东平侯夫人随着她平缓的声音缓缓吸气呼气,片刻竟果觉好了许多,脸上的冷汗也渐渐消退。
见此,左丽欣不由大松一口气,满是感激地道:“王妃不知道,姐姐嫁了这些年,早年曾落过一胎,伤了根本,这些年便一直未曾有孕,姐夫和姐姐夫妻情深,这些年虽纳了一房妾室,可却坚持姐姐生下嫡子来,如今侯爷已年近不惑,姐姐好容易怀上,这胎若有个万一,我真是万死难抵其罪,好再遇上了王妃,王妃今日大恩,请受小女一拜。”
左丽欣说着便起了身冲锦瑟盈盈俯身,她穿着一件亮紫色的锦缎衣裙,容貌清丽,小脸略施粉黛,更显粉面桃腮,瞧着十四五模样,颇有几分袅袅婷婷的风姿,锦瑟被她几次三番的谢便端坐着受了她的礼,这才抬手示意她坐,冲东平侯夫人道:“等孩子出生莫忘让我讨杯酒吃便好。”
锦瑟言罢,那东平侯夫人许是这会子真好受了颇多当即便是一笑,她原本容颜不过中上之姿,这一笑却映的眉眼弯弯,已年近三十的面上却显出十**少女会有的娇柔雅致来,一张脸虽苍白但瞧着愈发素净怡人,清丽温婉起来。
锦瑟瞧的微微一愣,东平侯夫人已拉了她的手道:“王妃不嫌弃肯赏脸已是臣妇的荣幸,孩子能托王妃的福顺利降生,臣妇一定请王妃来吃酒席。”
“王妃,太医院的医政姜大人到了。”
马车平稳停下,外头响起禀报声,左丽欣闻言一喜,忙道:“太后也极担忧姐姐的胎,特请了圣旨令姜大人亲自照顾姐姐这胎。”
锦瑟闻言点头,忙令白芷将姜大人迎上来,待姜大人为东平侯夫人诊了脉,又扎了两针,这才道:“夫人且放心,回去再用两幅安胎药便无碍了。”
东平侯夫人闻言点头,外头却又传来了一个惊怒的男子声音,“夫人怎会突然惊了胎,你们这些蠢货跟着伺候都是怎么办差的!今日伺候着的,回去统统领板子,给本侯往死里打!”
锦瑟闻言不由往外瞧去,正见一个留两缕八字胡的高瘦男子从马背上跃下,一面气急败坏地嚷嚷着,一面挥动着马鞭就往几个下人身上抽,那几人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躲避,夏日衣衫又单薄非常,当下身上便见了血痕。
虽知东平侯夫人多年未育,想来东平侯定极在乎夫人此胎,可当街如此对下人拳打脚踢,到底有**份,何况东平侯夫人如今并无大碍,锦瑟只觉东平侯有些过于气急败坏,瞧那几个下人被打的皆不敢言,忍不住微微蹙眉。
而外头东平侯已快步到了马车近前,眸中满是惊惶之色,一瞧东平侯夫人躺在车中神情无恙这才似大松了一口气站立不稳般一下子靠在了马车上,道:“万幸万幸,夫人怎能这般大意,该在府中好好待产的。”
左丽欣见他似没瞧见锦瑟,忙道:“多亏遇上了武英王妃,若非王妃安抚姐姐,姐姐只怕不能这么快便安然。”
东平侯听罢才瞧向锦瑟,忙见了礼,锦瑟含笑令他起身,东亭侯便道:“多劳王妃了,臣已亲带了马车来接夫人,不敢再烦劳王妃相送,来日臣定登门拜谢王妃。”
锦瑟却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侯爷无需过于客气,夫人受了惊吓,不宜来回挪动,左右现在离侯府也近了,便还是由本妃送夫人回府吧。”
东平侯这才瞧了眼东平侯夫人,其便靠着左丽欣微坐起身来,笑道:“王妃盛情,侯爷多礼,反拂了王妃心意。”
东平侯闻言才躬身道:“如此便有劳王妃了。”
锦瑟将东平侯夫人送回府中,少不得又呆了片刻,直至其彻底脱险,她才回了王府。
明城原便是不少朝代的旧都,依山而建,城池宏伟,因迁都重建后的明城更是规模宏大,壮丽非常,沂水穿城而过,两岸风光旖旎,街道纵横分散,沿河更是建了不少商户林立,酒肆茶馆,秦楼楚馆,应有尽有,白日这里便极是喧哗,而夜色之下,那些酒馆青楼更是灯火辉煌,远望之下楼台错落,依红飘绿,歌声笑声,引人遐思,格外热闹。
迁至新都,事事处处都新鲜的很,那些富贵子弟,纨绔少爷们更是如鱼得水,尽情放荡,这夜色下的沂水两岸便成了他们的天堂,红灯之下,香车宝马,锦衣华服直晃人眼。
位在河边极佳位置有一座四曾楼高的歌舞坊,花灯高挂,飞檐廊回,建造的极为华丽惹眼,此刻二楼的一个雅间中正有几位富贵公子拥着袒胸露腹的佳人,把酒言欢,其中一个穿豆绿色织锦长袍戴赤金冠年约二十四五模样的公子正是忠勇侯的嫡次子金忠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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