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五 断玉玢璃(十三)(1 / 2)
夏琰背心之中本是御力全无,这一记突袭令得他向前冲了一小步,“体行八卦”瞬时消失,周身气息纷乱而散,唯“潮涌”凭一口气仍凝在掌心,但早已非先前登峰造极之锐。尽管如此,掌力相交还是击得单疾泉向后趔趄了两步,可单疾泉更不会放过这好机会——他压住胸口气血翻腾,金丝锯便在这千钧一发再度跃出。锋利的锯齿啮过夏琰身前,这一次竟不费吹灰之力,将他胸腹间自右向左,就这样拉扯出一道血口。
夏琰不甚敢信地低头——他不甘心于,这终应属于自己的胜利竟然已这样离己而去。他不是望向胸腹的伤却是看向右肩——他看见直透穿至身前的那支箭尖——护身之力被这一箭击散,以至于单疾泉迎面补来这一击几乎是开膛破肚之裂——清晰的血线只用一刹那就已蔓延渗透他整片衣襟,流血之速令他眼前黑蒙蒙的,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一切并未就此结束。便在这时,又一发痛楚射入后心——依旧是靠近右肩的位置,第二箭,好像没有第一箭那般力大,又或者这次是射中了肩胛骨,那箭尖没有贯穿身体,可夏琰还是没站稳,身体被箭冲之力向前推去。他身不由己地扑向单疾泉,后者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缘故——谨慎或是别的——陡然侧身让开了他。
他向前冲了好几步才好不容易停住,半回过头,不知是想看着单疾泉,还是看看别的什么。
他听见听单一衡欢呼了一声:“许叔叔!”那呼声里实实在在的是喜悦。不用想,这般风雪还能将两箭如此准确送入自己身体的——在青龙谷里,也只有那一个人了。他感到虚脱。头脑已经有些不清楚,只知道,视线茫茫里,这么多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希望自己活着。
单疾泉着了一掌“潮涌”,面色多少也有些苍白,虽最后这一记金丝锯定了胜局,一时也免不了于原地调息。许山的第三箭并没有来。大概是觉得两箭已经足够,他挽着弓,一步一步地向人群走近。
向琉昱等当然也已经围上来,单一衡捂着还有点痛的肚子,上来搀住单疾泉,问他:“爹,你还好吧?”而后在下一抬眼,他似乎才刚刚发现夏琰的样子——他的手也按在腹上,殷红从每一道指缝里涌出来——一只手如何按得住整道伤口,大量的鲜血沾污了他这件为今天精挑细选的浅色新衣,甚至那血色因为太重而不再鲜艳,令他整个人都变得暗红——如大雪映在他眼中的颜色。
如果“逐血”在这里,他一定会发现,当雪下得大了,它“逐雪”时微红的反光,原来就是浸透了血色的样子。
单一衡一时仿佛也被他这模样吓到。“爹……”他嗫嚅着拉扯了单疾泉一下。纵然很多时候他觉得夏琰是许多事情的罪魁祸首,可他——没有想过他最终要是这样。
“单疾泉,你根本不是我对手啊。”夏琰忽然笑起来,“你是怕我,你怕我所以非要我死不可——你们整个青龙谷都怕我——”
他抬起手臂,像失了神智,肩后的两支箭尾如坠鸟凋零了的羽翅,“想杀我,来啊,谁想要我的性命,现在来啊!”
血珠一粒粒滴在雪地里,撕心之痛让他保留着清醒,让他——虽然觉得越来越冷,可还不想就这么倒下去。他用暗红的眼一点点扫过每一个人,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可是没有人动,没有人敢动,只有——远处两支木箭乘风而来,跌落在他脚边,随后又嗖嗖飞来两支,依然准头不佳。
许山足步稍停,抬了抬手,示意弓箭组不必再放箭。终于,再没有什么过来了,只有愈来愈大的风雪,呼啸过这片谷地,那么的——无可抗拒。
夏琰庆幸却也遗憾,他的刺刺不在这里。他信她不知道今日的一切,或是——知道但是无法告诉他。他只是无法想象她这么久以来是与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而将来,她还会继续与他们在一起——在再没有他以后。
毫无先兆地,他转身向小径更深处奔掠而去。他是为了她来的。哪怕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他还是想告诉她,他是如何带了全部的真心,想要来这里,得她双亲的祝福,娶走她。
——哪怕再也不可能了。
“单先锋,”向琉昱上前了两步,看见单疾泉没有要追的样子,不免停下请示,“我们……?”
单疾泉看了他一眼,笑笑:“接下来,就交给如飞了。”停顿了下。“如果他还能坚持到见到如飞的话。”
许山将将走到近前,握了长弓,向单疾泉行礼。
“今日你的准星差了点?”单疾泉向他笑。
“雪太大了,有点看不清。”许山低头解释。他的表情也有点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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