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失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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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营门口等待的时候,林如海心里平静如水。大营并不见慌乱,可见没什么大事发生,他总算及时赶到了。

唐晏早起便亲自查了一遍布防,昨日之事让他和沈含章脸上无光,这么多人竟有着几个鞑子自由的出入军营,便是皇上没有明着怪罪,还说定然是军中出了奸细,他们也难辞其咎。一上午唐晏就转悠了大半个军营,沈含章已经起身往附近几个驻守点去了。走到大门口,唐晏远远地瞧见有一队人马站在大营外头,中间那人穿着厚厚的皮袄,外头又裹着披风,实在看不清身形,因多走了几步想去问清楚。军营重地,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的。

只是唐晏还未看清那人的五官,就感到身边一阵风呼啸而过,明黄色的身影,在这军营里还能有谁?唐晏等人都身着盔甲无法下跪,只行了军礼,心里却在想是何方神圣,能让皇上亲自出迎。

君祁那里顾得上他们,脚下不停的从自己的大帐走到门口,背脊上微微出了一层薄汗,不是热的,却是太过紧张而致。明明按着规矩,应当让人盘查过后再带进去,可他一听到林海二字就忍不住激动,一时忘情就冲了出来。而此刻那人就在眼前,他又忽然止住了脚步。锐利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的落在最中间的那人身上。是他,真的是如海!

眼睛的刺痛感并未消失,林如海明显感到视线模糊起来,好在还能感受到光亮,看到大致的景象。不远处有请安的声音,紧接着入眼的便是一片明黄色。幸好这颜色如此耀眼,林如海虽然连轮廓都快辨不出来了,好歹还知道这颜色并非一般人能随意使用的。确定了大概的方向,林如海拱手弯腰,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微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熟悉的声音破空而来,君祁下意识将人扶起,“如……爱卿免礼。”忍着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君祁清清嗓子,“跟朕过来。”说完转身就走。

林如海看不清脚下,才迈了一步便被一颗石子绊到,踉跄着向前倒去,扑倒了什么东西,摸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大约是君祁的背。这时所有人才发现,林如海的眼睛出了问题。唐晏想上前去扶他,可惜碍着皇上在,不敢动作。好在戴权是个有眼力见的,忙上前扶住林如海,这才让他不致于跌倒在地。

君祁并没有即刻发作,而是打发了戴权,亲自扶着林如海,另一只手光明正大的牵着,慢慢的将他引进去。初闻如海到了军营时的震惊,见到如海时的喜悦,随之而来的愤怒,到此刻的担忧,君祁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还能变化的如此迅速,而他依旧只能同以前无数个瞬间一样,压抑着真实的情感,面上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或许还是有些区别的,他到底忍不住亲自扶住了如海,用了十分的力气去克制自己的手不要颤抖,却适得其反让其过于僵硬。害怕被如海发现,却在接触的那一霎那,心疼的难以复加。

冰冷而僵硬,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温度。

君祁见过死人,那是他十岁的时候,一个小宫女不明不白的死在母后宫里,一个最为阴暗的角落。他不记得当时为什么会走到那里去,似乎是为了一只飘走的风筝,还是一个被踢飞的蹴鞠。他看到了那个小宫女,一动不动的趴在角落里,叫了几声没答应。男孩子大约都是胆大的,又不知事,便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那宫女的手里有一方帕子,纯白的江绸,上头绣着一枝桃花,煞是好看。他认得那是母妃的帕子,便想去拿回来。母妃总是被人欺负,如今这个小小的宫女都敢偷母妃的东西,简直是活腻了。他要把帕子拿回去,再让人好好的处置她。可是她拽的太紧了,君祁一急便用手去掰开她紧闭的五指。

现在的感觉,同那时如出一辙。

两个人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旁人也只道林大人颇受皇上亲睐,格外赏识,如今冒了暴雪来报信,犯了眼疾,皇上自然关心。唐晏皱着眉想了许久,最终甩甩脑袋走开了。

随军的军医都是选的精通皮肉伤、筋骨伤的大夫,林如海这样突然的眼盲让他们有些难以应对。三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围着林如海看了半天,望闻问切什么法子都使上了,却理不出个头绪来。这手上的冻伤容易治,可这眼睛,想不通啊。

君祁就坐在上头,看着他们的动作,镇定自若的喝着茶,同往常没什么分别。只有戴权在一旁暗自心惊,我的爷哟,这可都是第三杯了,您就不内急?

三个大夫最后还是没办法,啰哩啰嗦说了一大堆,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诊治。还是跟在后头的一个小药童,战战兢兢的出来说了。他乃是乌拉尔当地人,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听家里的老人们讲,冬日下了大雪,看的多了,便会突然眼瞎,因此往常人家这时候轻易都不出门。若是有那不幸看瞎了眼的,用乌拉尔专有的一种草药,捣烂了敷在眼上,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个月,必能痊愈。

那三个老大夫一脸不信,说是偏方无根无据,不能用。君祁差点没把手上的茶碗飞出去,说了半天自己没个主意,好容易有人说了个法子还上来就给否了。君祁使了个眼色让戴权把人打发出去,吩咐那个小药童去准备草药,如今还是治如海的眼睛要紧。

这些人一走,大帐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如海虽能感受到光亮,但所见之物越来越模糊,也分不清颜色了,眼珠子又疼得厉害,因此索性闭了眼。耳朵却因此而变得格外灵敏,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还有两个人走远,看来是戴权打发了门口的侍卫,自己守在那里。可是帐篷里头太安静了,甚至连衣物摩擦的声音都没有,他一下子心慌了起来。君祁从来不会这样,至少在他面前,尤其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一言不发,这不是他。

有些无措的从胸口摸出一个小竹管,里头装的就是京城里传来的密报。手有些不听使唤,不过比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林如海紧紧地攥着那一个大约三寸长的竹管,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的跪了下来,“臣抗旨出行宫,还请皇上恕罪。只是臣这里有京城送来的消息,急需皇上御览。”

君祁就这么盯着他,这个人还会动,会说,是活的!他应该想个什么法子教训一下这人,居然敢冒着生命危险来送消息,凭他再要紧的事,能有他自己的命要紧?那张信笺,他以为如海能明白,如今看来是白写了!他这会儿是心疼没错,但是不能就这么算了,必定要好好教训他。不然往后若是再有一回,真要把他的胆儿都吓破了。

君祁压抑着内心的担心,疼惜和怒火,一开口便有些扭曲,“朕可不记得什么时候下过旨意,让林爱卿不得离开行宫。林爱卿好本事,行宫这么多侍卫守着,竟然连一两个送信的都没了,还要你一个一品大员不辞劳苦,冒着风雪,冰天雪地的给送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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