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人间(1 / 2)
雍正爷正自那画前出神,一个悦耳男声猛然灌入耳中:“世宗乃杰出帝王也。理应心智坚定,奈何缘入此境?”
皇帝倏然回魂,扭身一望,竟是个模样俊秀、气质温润书生。衣着发型皆不是我朝所见,五官秀气眉目疏朗,亭亭屹立那,影见谪仙之姿。
“您是……”他这时候才恍然大悟,顿了顿,又拱手施礼:“此处是?”
醒梦史官唇角微勾:“迷途也。”
皇帝怔愣原地,眉宇间帝王捭阖之气隐隐现出:“是先生引我至此?”
“有缘人皆可入内。”
“何为有缘?”
“福缘深厚,却悔过凡尘者。”
皇帝沉吟了片刻,突然勾出一抹深沉笑意来,身上也透出了几分不容置疑威压:“那可有法子返还?”其实他想只是回去痛打弘历那个不孝子一顿,再重立个王储。
未料想那醒梦史官却似可以直接勘破他内心:“如此定局不过亡羊补牢,何不改弦张,从头再来?”
皇帝双眼一下子瞪大了,那就是说——他大清,他儿孙……“可以么?”他只觉得自己声音都要发哽了。
“世宗已饮下我返魂酒。若不弃山高路远,先死后生,我便冒死逆天施为,送君一程,一尝夙愿。”
◆ ◆ ◆ ◆
皇帝有些浑浑沌沌地跟着醒梦史官一路走,观摩一圈就明了了此处不是人间、不比天堂,竟是个跳脱三界内不五行中格局。直至上了一架小舟方才醒神,猜度着道:“上仙,我们可是要回去了?”
那醒梦史官却对他一揖:“不可称上仙,不过懒散一闲人已。”他虽这么说着,眼角眉梢却散发出狡黠桀骜来,唇角是俏皮地上翘着:“世宗想回哪一年?”
皇帝一愣,这还容得自己选?当下心情澎湃,只是权衡了一会儿,终道:“十岁吧。”他本来笃志高远、性情耿直,不欲将时间浪费虚无缥缈孩提时代,但却将将想起了一个人来:他养母,孝懿仁皇后佟佳氏。
他心头不知作何感想,那醒梦史官倒闻言一笑:“是了,那个年头陛下父母双全,棠棣交辉,是个好时节。”
皇帝没想到会被人勘破心思,那点儿渴盼亲情念头肚子里千回百转地绕了数个弯弯,才瞥过脸故作镇定:“早些布置,日后行事起来也相得益彰!”
醒梦史官但笑不言。
只是皇帝因为自己这话却进发出一些深思:十岁,佟妃母还没有死,自己虽然对她敬重多于儒慕,可到底还不是孤家寡人,但倘若是十岁,莫非要让九龙夺嫡惨事再从头经历一遍?!这下饶是雍正爷心智坚定,也心有惶惶了。因此番想要有所作为,势必提早登位,如此一来……难道要他弑父杀君?!
而他心念一起,那本来还河面上缓缓前行小舟倏然一晃,紧跟着河面上居然打着旋儿地泛出漩涡,眨眼功夫,竟变成了滔天风浪!于是顷刻间水响如雷,风云四起,一个猛浪甩下来几乎是要将他们当头吞没。
皇帝惊得把住了船帮,醒梦史官回头喝问:“圣上可是想到了什么诛心旧事?!”
风雨刷皇帝脸上,他却抿起了唇角,那是他心头锐痛,又涉及到皇家阴私,怎能吐口?好醒梦史官能看透人心,瞥了眼他眉目,就道:“原来如此,圣上心思,我懂了。”
其实这皇帝并未杀父弑君,但到底登基时不可避免地用了些小手段,甚至后来为了巩固朝政不惜手足相残——有些事情顺应时局不可不为,毕竟那是寰宇之内尊重一把椅子,人人趋之若鹜。可高处广寒,人以过身,少不得平添几许柔肠。兴许当初面对手足,尚且能眼一闭心一横下得了死手,可是随着岁月洗练,每逢佳节、故地、熟人,再见方才判词与未来,焉能不内心凄凄呢?
于是乎,水流益发地湍急了……
皇帝此刻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抬头望向那史官。醒梦仙人却似一点儿也不乎,神色中甚至有莫名心安。他站风雨飘摇小舟上,一把扣住了皇上手腕,温柔笑道:“既然是我引得圣上返生,又遭此变故,便以一粒宝药相赠替圣上压惊,可好?”
皇帝一时间怔忡,然而转眼那仙人手已经搭了他左手随葬那串十八子沉香木佛珠上。只见金光一闪,再睁眼,佛珠三通位置已经被一粒血色珊瑚似朱玉所取代!
“这……”
“蓬莱有灵药,非仙不可享。但圣上九五之尊,却舍得废旧扬,这一颗‘遂心丸’横竖也是当得起了!陛下只需要让忧心之人服下,此丸入口即化,不出三日,事情定会依照圣上所想出现反应。”
他话音刚落,天边立时劈下一道惊雷,仿佛是要打死这吃里扒外泄露天机东西。那小舟被惊得如同枯叶,盘旋河道内,打着圈儿却迅捷无比地向前漂移。弹指功夫,就被推到了一湍贯天彻地地激流瀑布之上!
那醒梦史官却笑了,清朗眉目飘摇风雨中显出几番悍然耐看,抬头朗声道:“就是要你们送我来此处。世界变故自人心,你们不度,我自度了又有何妨?敢将累世怨魂化为我身,就该当得起一个逆天施为!”
说罢,他不待皇帝反应,就反手薅住了他衣领,一把将人猛地攮丧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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