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情天孽海（1 / 1）

“祸根无心伤姐姐，姐姐却因祸根误了终身，颦儿倒好，定是去了哪方清明世界，全不记得宝玉的这颗心了……“宝玉喃喃自语，远离火盆，站在窗前，“呼呼——”寒风迎面而来，他双眼呆望窗外飞扬的雪花，双肩那件用晴雯生命修补过的雀金裘，其系绳处已从脖子下方开散，松松地从肩头滑落。
“宝兄弟，何苦又要说这些疯话，为人子女，理应……”宝钗手扶微微隆起的腹部，正懒懒地倚在火盆边的睡塌上，一袭淡淡红光，无力地跳上她依旧端庄，却少了昔日灵动的俏脸上。
“二奶奶，二爷。”袭人手捧热汤，从门口进来来，先弯腰将热汤先放到宝钗身边的木凳上，然后走到宝玉身边，“爷，喝点吧。爷……”
“又怎么了？”见袭人神色慌张，宝钗放下双脚，用一手慌乱地扶起裙子，突地一站，头部往后一仰，险先跌倒，她忙扶住一旁椅子的扶手，站稳了身子。
“妹妹，我终究是要随你，随你去的……”宝玉口中喃喃自语，右臂前伸，黛玉坐在窗栏上，冷眼瞧着他——宝玉，你也有心么？
眼前的宝玉，好似空壳一般，双目呆滞，如同三魂丢了两魂，七窍失了六窍，黛玉摇摇头，从窗边轻巧跳下，绕到宝玉身后。
“爷，来，好好休息一下。”袭人比之前更加沉稳，她耐心将宝玉牵引，哄至床前，肚子微微隆起的宝钗，一手撑着腰，在一旁缓步尾随而来。
宝玉面无表情，缓缓闭上了双眼，转眼间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宝玉几天没睡好了，我们走吧，别打扰他休息。”宝钗唤袭人，袭人与一旁的莺儿扶着宝钗，三人轻移莲步，轻声走出房门，临走时将雕花木门轻轻叩上。
还是这样空旷的房间，还是这种窒息的味道。只是越发清冷，越发萧瑟，家中的丫鬟仆人，鲜见来往。就连桌上的熏香，好似也冷了烟灰，不见一丝热气。火盆之中，两三根炭苗散开，袅袅游来一点余温。明明是熟悉的地方，却平地里生出陌生的感觉！
宝玉，你知我心，却任我在风雨中飘零，如今你的事，与我又有何干——即无所恋，为何要来这里？黛玉心一横，转身要走。
“妹妹，林妹妹，别走，别走！”床上的宝玉，满脸珠汗，表情痛苦，不时扭动着头部，好似被捆住的野兽，无望地看着同伴离去的背影，在奋力挣扎……
你，有何脸面叫她？黛玉回身向前，打量着这张曾经心心念念，如今却有些模糊的脸庞，他清瘦的下巴，布满浓密的胡须黑点，已经憔悴苍老了许多。这还是当年那个众人宠爱，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公子吗？黛玉站在床前，心在隐隐抽搐，不是说心已死，负泪已清情债吗？为何还有心疼，她抬手一拭，脸上依然有泪滴……
“妹妹……”宝玉双眉抖动，双目猛地一睁，人便翻身坐起。玉面上滚下豆大汗珠，被子滑落床沿，他一只手紧拽胸前，另一只手臂奋力向前，好似一个溺水者，正努力攀援前方的救命稻草。
难不成他看见了我，黛玉心中一惊，身子后退了两步，手却伸向宝玉烧似火炭的手……
“爷，二爷……”虚掩的房门被“砰！”地推开，“来人啊，宝二爷中邪了！”两三名下人从门口匆匆进来……黛玉被人流挤开，木然呆立。
蝶梦依稀怜旧影，
霜打残荷更无言，
空遗泪痕水池入，
点滴涟漪转瞬平，
心若有情心易死
情若无心谈何情……
“妹妹，颦丫头——”恍惚中，坐在一边的艺卓，双目微闭，他的另一只手，一把托住额头，整个身子随着太阳穴的疼痛，不自然地如同导电一般，开始发抖，嘴里跟着情不自禁地发出呓语。
“丫头，你，你你念的什么？艺卓，你又怎么了？又没让你……”一旁的方旭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竟木然地发起呆来。
“方博士，怎么了？”助理听到声音，赶了进来，“快，他们好像脸色发，发绿了！”助理的话惊醒了方旭，他回过神来，赶紧躬身取下黛玉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