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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知他是个十恶难赦的坏人,心里依然爱着他。如今便有些怕他的胸膛并他整个人的气息,怕自己意志不坚再被他哄骗,继而跟他同合污,成为一个和他一样的恶人。或者更无耻些,因为她是清醒的。

玉逸尘目送贞书走远,见梅训远远跟了上来,回头问道:“梅训,你说宋姑娘可会原谅我?”

梅训道:“不会。”

玉逸尘朱唇一抿,摇头微笑。她仍是爱他的,正如他爱她永远不会改变一样,这是深及灵魂的爱恋,又怎能因世俗而退?

不过是时日的问题吧?他安慰自己道:等我忙完这段再花心思哄一只,她必会回转的。他转身上了马车,车夫扬鞭,马车在这秋风四起的傍晚缓缓而去。

装裱铺子里没了宋岸嵘照应,赵和又要在后面带学徒,前面站柜台的就只剩了贞书一个。一并有些人家要订了送些字画或者有些书画家有了新作,皆要她上门收取。因那休儿脑子灵光会说些门面话,贞书便有意要培养他做个掌柜,不论去那里皆要带着他。

这日许尚书家娶了陶素意的公子许云飞传了话来,要一幅宋岸嵘的墨宝去送人。贞书自选了一幅书的十分好的卷起,吩咐了休儿照看着柜台,便跟了那许府家人往尚书府中去了。因这许云飞与陶素意订在正月里头结婚,如今怕是正在装饰新房,也不知这书画是否是装饰新房所用。

贞书到了许府,跟着家人自偏门进院,就见大冬天里许府四处皆是竹叶青青,路两旁也只用竹杆作围,倒是眼瞧得一个清贵人家。进了一处院子,内里整洁四落,外院宽敞明亮,内院一幢小楼,也算南北合璧了。进到小楼里,一应家具皆是十分清素简朴的东西,与陶素意的小闺房倒有几份相像。

那许公子许云飞听闻家人报是贞书来了,忙自内应了出来,远远就拱手道:“宋掌柜,早听人言你非一般女子,许某今日才得一见。”

贞书抱拳还了礼,随许云飞到了内间坐下,见这内间一排大柜子从梁到底皆是摆的满满的书,又旁边一张大案台上笔筒里笔竖如林,显然传言非许,这许公子确实是个才子。

她将画卷送到许云飞手中才道:“不知许公子爱好,小女斗胆自选了一幅,若许公子瞧着意趣不投,小女回去再换一幅来也是使得的。”

许云飞解了带子,叫贞书替他拿了一头,自解开看了,见是一幅柳三变的《雨霖铃》一边读着一边点头道:“字也好,辞也好,皆是十分意趣。只是许某要幅书法,原为恭贺一位友人结亲之喜,辞意未免太哀。”

若是恭贺新婚,这首辞意确实哀了些。贞书当下卷了道:“既是如此,小女回铺子再挑一幅立意好些的来便是,但请许公子再稍等片刻。”

两人正说着,外面家人又进来报道:“公子,杜公子到了。”

许云飞忙请贞书坐下,又自外亲自端了茶进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他人来了。我将画卷拿去给他看,若他不喜,宋掌柜再回去换一幅来,如何?”

贞书只得坐了等着。

外面忽而一阵大笑,一人言道:“许兄,不错呀,如今都会风雅了,如果不是跟你一起穿着开裆裤给你爹和我爹的茶杯里尿过童子尿,实在想不出来你还会把自己弄的如此风雅。”

贞书听这人声音十分熟悉,正在脑中搜寻着。就听许云飞也言道:“那里那里,小时候的顽话不准再提。”

那人又道:“怎能不提,你如今眼看佳人得怀,小哥哥我如今还虚悬着,心里着急。”

贞书忽而胸中一窒,几乎要跳起来。这声音,这人,姓杜。他正是两年多前五陵山中骗过自己的林大鱼,哦不,杜禹啊。

她才要起身,又听许云飞道:“正是因此,陶姑娘也十分着急,特意要叫我替你们撮合撮合。近来咱们京中有名的书画家宋岸嵘老先生故去,他是当年宋工正的庶子,虽未出仕但功底技艺无双,况他已故去,墨宝所存不多。我托人弄了一幅来,欲要叫你送到窦姑娘处去,好替你们搭个线。”

他似是在外展着画轴。贞书起身悄悄站到门口,便见一个高大的背影,穿着一身青罗燕服,头上戴着双翅硬幞。他们正在徐徐将字画展开,杜禹背身站着,弯腰瞧了半天才道:“窦明鸾肯定喜欢这东西,但是我不喜欢,还是算了。”

许云飞自己卷了画轴递到他手中道:“我知你自幼不爱这些,但是窦姑娘喜欢就成了,你所为佳人,又不为字画。”

他两人复在堂中坐了,贞书才瞧清杜禹的眉眼,他比之那回在五陵山中所见时黑了许多,也瞧着老了许多,只是混身有股龙精虎猛的壮年男子才有的精神气,将一旁的许云飞衬成了个文弱书生样子。

两人皆端了茶喝,许云飞问杜禹道:“你爹如今还是不肯放你?”

杜禹展了衣袖道:“不但不放,还将我拘在应天府做个跑腿的勾当,整日满御街的当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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