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1 / 2)
其实刘延宁今天刚到书院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
这是他自从考完童试后,第一次回书院学习,同窗们对他的热情更甚以往,但是他环顾了学舍一圈,却发现这次考中了秀才的同窗都没有来书院。
刘延宁问过其他同窗,他们也没听说先生他们有要求这次中秀才的学子都回书院听课,还有同窗说以前中了秀才的同窗,放榜后走亲访友,至少要一两个月以后,才会安心回书院。
毕竟考中功名,是十分光宗耀祖的事,刘延宁能理解,因为他如果不是听到江先生叫他这个月回书院,他这会儿恐怕也在走亲戚了,摆酒席那日那些近亲远亲,一个个十分热切的拉着他殷勤叮嘱,让他过去做客。
他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其实不单单是自家,亲朋好友里头,给过他帮助的就不少,现在学有所成,他也该表示感谢的。
只是比起这些,还是先生的叮嘱比较重要。
刘延宁当时便猜测,既然书院没要求他们这会儿回来,那就是江先生个人的要求了,只是他同江先生也就是最普通师生情,连山长都没有发话,平日淡薄的江先生,怎么就忽然要求起他来了?
怀着十分的疑惑,刘延宁听了一堂课,第一堂课就是江先生的。江先生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讲学也很有他的风格,娓娓道来,引人入胜,每每叫人听得如痴如醉。
江先生讲完课,一如既往的没有废话,一课讲完,便静悄悄的走了,任由学生自己去品味。
但这一回江先生没有走出学舍之前,却回头喊了刘延宁。
虽然听话的出了学舍,刘延宁心里却越发不解,隐隐察觉到江先生喊他不可能没事,说不准事情还不小,但他绞尽脑汁,也猜不到江先生这样的身份和才学,需要找他做什么。
刘延宁有心想问一问,又见江先生面色淡漠,不想多言的样子,他便琢磨,倘若江先生愿意现在开口,恐怕都不用他问,凭江先生的眼力,如何瞧不出他此刻所想?
这么一想,刘延宁索性也不开口了,静静地跟着江先生走错长廊,一直到了他在书院里歇脚的院子。
站在后面的刘延宁倒是没瞧见前面的人微微勾起了嘴角,对他的有眼色似乎很满意。
去江先生歇脚的院落,刘延宁不惊奇,惊奇的是他见到陈山长,以及书院里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井老,都坐在江先生的院子里,喝着茶,似乎悠悠然等着他们到来。
当然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江先生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就说请陈山长和井老做个见证,让他跪下来拜师。
这个消息太过让人震惊,刘延宁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陈山长和井老就一言一语的对他说话了,除了给刘延宁启蒙的林夫子,陈山长和井老便是刘延宁最敬重的夫子了。
有这两位老夫子在旁边劝说,刘延宁还没想明白,就已经乖乖在江先生面前跪下了,江先生旁边的书童什么时候把热茶端给他的,他也不清楚,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拜师茶已经敬完了。
新鲜出炉的师傅也没有说那些千篇一律的训导,直接让他回家去,好好消化这个事实。
然后刘延宁就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也不能怪刘延宁接受能力太差,他一个寒门学子,平生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尽平生之所学,考中功名,施展抱负,不负家人之期许,也对得起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读。
刘延宁清楚,像他这样没有家族支撑的,能通过科举改变自己甚至整个家族的阶级地位,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能耐些授个官,从□□品的地方父母官做起,努力干实事,不求当权臣,兢兢业业干上大半辈子,说不准也能爬到四五品的位置。
这已经是顶了天了。
可江先生,或者说他现在的师傅不一样,跟江景行和曹声扬交好这么久,他们二人在他面前说话也不大顾忌,虽然没有言明他们的身份,但刘延宁猜测过,江景行出自的应该是江宁侯府的那个江家。
虽然刘延宁在江州这种小地方土生土长,可以说是没去外头见过世面,但他们读书人,不可能对局势毫无了解,平日听同窗谈天说地,听得最多的也是京城那些个家族。刘延宁记性好,对这个也颇为敏感,京城里头有名望的那些大家族,他都有个了解。
江宁侯府可不得了,老侯爷去世的时候,世子继承按例本该降一级为伯,但当时江宁侯府圣眷正浓,当今破例让世子继承侯爵,江宁侯府门楣仍在。
虽然随着老侯爷的去世,当今对江宁侯府渐渐眷宠不再,但出自江宁侯府的淑妃一系,随着深受重视的五皇子渐渐长大,作为五皇子的外家,江宁侯府仍然不敢令人小觑。
江家非一般,而曹声扬的身份就更加贵重了,刘延宁知道曹声扬称县主为表姨,至少说明曹声扬的娘也是宗室之女,江景行有一次在他面前提到曹声扬的兄长,是以世子来称呼的,刚好他还姓曹。
京城能有几个地位这般显赫的曹家?
这几样一对比,刘延宁猜测曹声扬十有八/九就是玉阳郡主的儿子了。
一个是侯府公子,一个是郡主之子,这才是同阶级、有共同话题的人,难怪关系如此之好。
可是好友二人都是出身显赫的贵公子,与他却是云泥之别。
之前因为私下交好,不涉及两方家世,刘延宁还勉强站得稳脚跟,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
可现在他拜了江先生做师傅,江先生甚至当场说他是第一个,或许也会是惟一一个弟子,这般的转变,无论他承认与否,在外人眼里,他确实已经攀上了江宁侯府这张青云梯。
毕竟还是少年,刘延宁的生活重心一直在书院和刘家,刘家就不用说了,自家人私下纵然有些摩擦,但也只是小打小闹,就连王氏也不过是有心小心思,使劲扒拉自家,真正的坏事还不敢做呢。
在书院,刘延宁过得就更是如鱼得水了,他本来就爱读书,每日起早贪黑的捧着书本,除了压力使然,更因为他自己爱书,再加上他被陈山长看重,书院的先生们对他也照顾有加,又加上现在考中了秀才,少年得意。
可以说刘延宁一身的意气风发,还没被现实磨平棱角,或许老练些的人,遇到喜事恐怕高兴得恨不得求神拜佛以示感恩了,可放到现在正春风得意的刘延宁,却是喜忧参半。
古往今来,但凡有真才实学的人,多少都有点傲骨,人家也有这个资本,刘延宁没有养成恃才傲物的习惯,就已经很不错了,但读书人不能失了清高和风骨,更何况他才刚刚崭露头角,谁也不知道他能走到哪一步,这突然拜了个师傅,以后他真有什么成就,外人岂不是都归功于他考上了师傅家的权势?
但再怎么担心,刘延宁也知道对他这种没权没势的穷小子而言,拜这个师傅是他走了大运,且不提新鲜出炉的师傅根本没问他的意见,直接就让他拜了师,敬了茶,就算师傅给他考虑的机会,他也不可能拒绝的。
毕竟江先生才学见识过人,能被江先生看中收徒,他高兴还来不及。
所以说刘延宁之前琢磨的那些,不过是甜蜜的负担,而且他觉得反正已成事实,这负担就让他一个人承担好了,并没有把自己对他师傅身份的猜测告诉李氏和刘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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