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五章 江湖秋水多(上)(2 / 2)
简单说来,日升隆针对朝廷财政窘困、迫切需要额外收入的状况,他们愿意向朝廷提供每年若干白银的借款,而且这笔借款无需偿还,只需要允许其行总阶值相等的嘉靖宝钞即可。
当然此宝钞非世面上流通的大明宝钞,而是由日升隆独家行的新版宝钞,而且作为对应条件,日升隆要求户部按照市面的实际情况,固定银、钞、铜的比价为,银一两等于钞十贯等于钱千文”且一定而永不易。并规定白银用于大额交易,十两以下的交易,禁止用银,只用钱和办……当然这所有的钞,都是针对新钞来说的,至于旧钞,需按照嘉靖四十四年的平均比价,以及银与新钞的比价,兑换成嘉靖宝钞;若是旧币、残币、污币,则必须再行大幅度折价云云……
虽然沈默曾就汇联号小额银票进行过调研分析,但那时他的目标,只是希望对东南经济的展,拥有更有力的控制权,并未像日升隆这样,竟有成为一国央行的野心。
所以沈默用了很长时间,思索日升隆的条陈,到底是对是错,尤其是长远来看,到底有何影响:
先不得不承认,日升隆提出的货币制度方案,是从大明的现状出的。其虽然担任宝钞的行人,但并未将宝钞当作主币,而是强调以银为中心和基础…对宝钞和铜钱,都以银计价,一定数额的纸币和铜钱,都固定地代表一定银价。按照上辈子所学的货币银行学,白银就成了惟一有价值尺度职能的主币、或者说本位币,而纸币和铜钱则都成了银的价值符号,这就是传说中的银本位啊!
日升隆的厉害之处在于,他们选择了一种硬通货做本位币,如果钱和钞的行量受到严格限制,那么这种白银本位自然是可行的。如果朝廷真能将宝钞的行权交付给他们。而所有人都会相信,作为拿真金白银换宝钞的日升隆,为了保证宝钞不贬值,自然不敢滥。这也是他们的计划下,让人如此有信心的原因所在。
在这笔交易中,朝廷得到了无需偿还的巨额白银,所付出的,不过是烂透了的宝钞行权;日升隆则获得了大明境内唯一的纸钞行权,并且因其与朝廷合作,将村立起崇高的权威地仙……几乎可以肯定的说,这种关系一经确立,便可将其竞争对手秒杀于无形。到时候汇联号就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无法阻止客户集体搬家了。
如果他们真能这样踏踏实实做事,沈默就算把汇联号赔上也无话可说,怕就怕这只是他们的一种手段…每年只支付给朝廷一二百万两银子,相对应的,只行少量所谓的,嘉靖宝钞,。便相当于用一笔银子,买了一个唯一的、然的地位,并使汇联号银票的流通变成非法,这极可能会导致汇联号生大范围挤兑,甚至直接破产。
这样想来,沈默不禁心惊肉跳,脑海中不断闪烁着八个大字‘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恐怕日升隆积极接下宝钞改革的重任,不是因为什么为国分忧,而是对汇联号下的杀招!
官囧商勾结本就是晋商达的不二法门,想靠官府打倒竞争对手,自然也不足为奇。这下沈默不能袖手旁观了,他必须为汇联号的命运,与这帮强大的敌人周旋,最好能把行权抢过来,至少也不能让他们独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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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得好,人生就像一场旅行,可一旦步入政坛,旅行的地点就变成了海上,也许前一刻还风平浪静,下一刻就变得风高浪急吓煞人了。
这边他还没想出个丁卯,那边拜访的人却接路而至了。十月底的这天,他正在与王寅几个说话,便听卫士前来禀报,说七八个年轻官员,自称他的学生求见。
“学生?”沈默微微皱眉,从那一摞拜帖中随手拿起一本,打开一看,是王锡爵、再看,还有余有丁、陈有年、王篆几个,全都是壬戌科的骄子,不由低声道:“不是已经知会他们,无需再来见礼了吗?”
“我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沈明臣似笑非笑道:“我听说为了童男女的事情,京里官员都炸了锅,尤其是一些年轻官员,嚷嚷着要拼死上士们再戕害百姓了。”
沈默闻言默然,其实这事儿,在京城已经无人不晓,且业已闹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口原来十月底,宫里颁下旨来,说是要选一百二十对十二岁的童男童女进宫侍奉。
总听说宫里人数标,宫人无所事事,怎么又缺人了呢?人们搏闷之余便四处打听,终于从他大姑姐的二大爷的三侄子的四表哥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原来是要用这二百四十名童男童女为皇上配药引。
四表哥在宫里做事,消息自然错不了,顿时引起了有适龄儿女人家的恐慌口之后又有更真切的消息传来,那药引的名字叫阴阳调和散,所用主料乃是童子尿与女童初潮的血水。男童的尿一柠就是,可那十二岁女童的月经可不是想有就有的。又有消息灵通人氏解密说,原来那个叫陶世恩的妖道,会用一种什么法术把女童迷镇,不出一天就来了初潮。传得神乎其神,养了女儿的人家听得心惊胆战。
虽然男童看似轻松,可他们家里一样担心,因为京城百姓常在天子脚下,对宫里的事情多少都有所耳闻,知道在宫里伺候的男子都要去势的。若是用完了孩儿的尿就放回来还成,可要是给割了小**,留在宫里咋办呢?
在像天一样的皇权面前,老百姓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作践自己,于是京里掀起了一股子成亲潮,谁家有十二岁的男孩,连夜找人说媳妇,谁家有十二岁的女孩,满大街的抓姑爷,甭管啥年纪、啥条件、只要是个人,就赶紧弄来家成亲。
诧默身边也有这样的例子,他邻居韩家的巧儿,好好的一个大家小姐,就因为正好十二岁,便要许给前门买豆腐的张麻子,巧儿娘都去看了姑爷了,才现是个快四十的老光棍,哭着就回来了。百计无方之际,才想到跟沈家夫人有过一面之缘,硬着头皮过来求告。
若菡一听,登时泛起侠义心肠,直接去找沈默,要他管管此事。沈默叹口气道:“京城那么多大人,他们不管,为什么偏要我管?”
“这话像是你说的吗?”若菡气不打一处来道:“你管别人干什么,难道别人都装聋作哑,你也要跟别人一样吗?”
“夫人呀。”沈默苦笑道:“前些日子你还教育我要和光同尘,莫要强出头呢,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说着又叹一声道:“因为玉芝坛的事儿,我已经得罪那帮道士了,若是再横插一扛,他们非恨死我不行!”
若菡这下没话说了,在那气得哼哼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我真就起了怪了,满京城的红袍大官,怎么就让一群道士治住了呢?”
一句话说得沈默红了脸,低声道:“跟你妇道人家说不清楚,让韩家把那女娃子送过来吧,有什么事我担着就是。”
“那别家的孩子呢?”若菡终究是个的善良的女子,明知道不该让丈夫管闲事,还是忍不住自相矛盾……也许在她心中,没有什么能难倒无所不能的夫君大人吧。
望着失望的妻子,沈默心中暗叹一声道,夫人呐,我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又能拿皇帝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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