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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大人所言极是。不独牡丹,月亮自升起的那一刻便开始落下,人自出生起便不断接近死亡,世间万物无一不有衰落消亡之日。”

南歌子并不想在言语上压倒七夕,只想在两人的战意上寻找一丝平衡。若他所料不错,今次两人决一胜负,只需要一招便足够。

七夕抬起右手,纱袖中露出白如葱根的手指,在空中轻绕着,画成一个银光流灿的六芒星形状。

看来对于这场对决,七夕和南歌子想的一样。

正如月亮在升起的那刻起便已经开始落下,七夕手中的幻星也在画出第一笔的同时便幻化为万千颗流星拖着各色火焰的长尾从四面八方向南歌子飞去。南歌子指尖缠绕的银弦也是毫无预兆得如清风飞扬而起,繁星仿佛找到了运行的轨道一般,沿着银色的琴弦向中心舞弦的南歌子滑翔而去!

幻星与银弦摩擦而不断迸发的银色火花交织成怒啸的风暴,几乎要将南歌子脆如琉璃的身体撕碎!

“南歌先生!”旁边观战的冷冰眼看南歌子处于劣势,忍不住要出手相助,却被黎辰阻止:

“这是幻术与幻术之间的较量,我们贸然插手,只与送死无异。”

冷冰心中焦急难耐,声音幻术虽然能发挥出不可想象的力量,可南歌子的身体却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力量。最强的术法一旦发动,他反而可能会比对手先死。

既然他已经选择了释放自己的力量,冷冰和黎辰也只有完全相信他。冷冰静下心来仔细听辨着,这些幻星在银弦上跳动的声音是……是乐曲么?

从未听南歌子弹过这首曲子。一曲仙音,弹得暮云收尽,清辉流溢。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雨悠悠。琴弦并未成为幻星在夜空中运行的轨道,发而跳动成了弦上音符,弹一曲江山如歌,最美的风景不在眼中,在心中。

“砰——”

南歌子手中的丝弦忽然一抖,漫天幻星音符碎裂作华丽的银粉漫漫而下,五根银丝绵延收回南歌子指根,如五枚银发编制的戒指般闪过一丝亮光,不见了。

七夕手腕一转。她指尖的火焰似乎从来都未熄灭过。但是,不听话的音符已经被融化为一首曲子的尾音,胜负已决。

“南歌先生打得好!”冷冰正要奔上前去欢呼,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发生了——

原本已经碎裂一地的银粉在七夕手中光芒照耀之下,竟然变换着彩虹般绚烂的颜色。忽作珊瑚红,又慢慢如潮水退去,变为梅红色的芳林,花瓣随风坠落,却又被金风吹作金黄,铺落一地……

这是……颜色……幻术。

冷冰紧张得握住了黎辰的手。颜色,这是南歌子的弱点。他现在也感觉到脚下的银粉发生了变化,却无法准确得捕捉那是什么。

南歌子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颜色幻术。这一次……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是我错了。”七夕慢慢抬起她一直藏在背后的手,双手在胸前拢作莲花手印——之前还从未见过她双手释放幻术!

“一个从未见过花草树木,月轮星辰之人,怎能体会到那种美好走向衰亡的悲哀——”

坏了,这死女人开始攻心了。就她这种哭丧着脸的老女人才体会悲哀呢,南歌先生体会到的当然是美好了!看不见颜色又怎么样,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南歌先生更清楚树叶落地的声音,没有人能弹出比南歌先生更懂得自然与天地的曲子!

冷冰正打算拿这些话来骂七夕,却不料一切都已在她预料之中:“声音,露华公子引以为豪,但在这浩渺宇宙之中,光永远比声音的速度快,传得远。你能听到大地枯荣,风雨雷电,可你能听到星辰在空中运转的声音么?你能听到流星飒沓,彩虹舞练的声音么?”

这话找准了南歌子的死穴,冷冰竟然也无法反驳。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南歌子脑海中的景象,她看不到。

那是他记忆中最后一天的光明。

他抱着膝盖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干涩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却仍倔强得仰望那唯一一扇天窗外的窄小天空,在脑海中极力将它扩大。

那是一片无垠的蓝天,白鸟在自由翱翔,它的影子掠过绿水,投下了深色的暗影;绿水河畔,白色的蒲公英如云朵般随风而起,在夕阳里螺旋起舞。而等待夕阳落下之后,世界便会沉入无边的黑暗。如同噩梦般,再也不会醒来。

他的双眼,因那个带给世界噩梦的男人而破碎。天地间重复着日出日落,平凡的景象已被身处其中的世人遗忘。他却不能忘,不想忘。那双再也无法给自己的世界带来光明的眼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个天地,已经不属于他了。

人总是执着于那些根本得不到的东西。

可若不执着,放弃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医术冠绝天下并不是他的初衷,所谓的成就,不过是缘于那个可笑的执念罢了。

“南歌先生,你——”

冷冰的惊呼提醒着南歌子,他还处于七夕的幻术之中,满地枯叶被无声的白雪覆盖,孤独的旅人在苍茫大地上踽踽独行。一个人,要怎样撑过冰冷无情的严冬,迎接给万物带来生机的春天?但如果,他不是一个人……

他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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