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外篇(1 / 2)
三国外篇
“闻公瑾新纳美眷,特相约以贺。”
建安四年,洞庭湖畔,水军寨前。一人立于晚照,羽扇纶巾,伟岸儒雅,其侧,一女子席地而坐,翠衣秀发,率性掷石。远处,船舶徐行,雁阵乱霞。
“汝父为何不亲来?”纶巾男子观湖中倒影。
“家父已逝年余。”女子容貌甚丽,年似双十有余,谈吐不见哀意,“却是公瑾,昔日琴瑟相合。今日倒冷淡于吾?”
“……当年少,不识大防;且瑜与汝已各有婚姻,更各为其族……”男子望湖中容颜,眼溢柔情,终喟然,“伯符虽领江东,然江东望族多有志于南方。瑜年少言轻,无逆势之能。”
女子闻言而嬉:“鼠辈耳!家父率百越,自有法度,开山辟林,历艰辛而得樵渔耕织,廉洁不亚强秦,人和可追文景。短视之徒往日畏山水之险而裹足于城郭,今见人成业,辄立志于抢夺?汉人常唾山越粗鄙,吾观江东,无封狼居胥之器量,非汉人矣!”
男子垂羽扇而露惭色:“董卓乱政,瑜与伯符相交,尝闻其父功震天下,热血沸腾;更昔时,亦闻董卓有安西之能,而生班超之志。及名器旁落,群雄逐鹿,瑜先安于丹阳,后奔赴伯符,至今,何曾有出塞之机?”
“哈哈……哈哈……”
女子长笑而起,敛容负手,恍若遗世独立:“孙文台转战四方,获玉玺则思异事;董仲颖为良家子,亦有重蔡邕之量,然始终遭士族所鄙;吕奉先号飞将,一朝入洛阳,难出并州北;公孙瓒镇幽州,败南而非败北;曹孟德吊五色棒于洛阳,屠庶民于徐州。此即汉家英雄?之志?之遇?之能?吾近闻蔡邕女琰已为南匈奴所虏,汉家男儿,何颜称雄?美周郎,一叶蔽目,不见泰山。吾恐汉家陈兵于萧墙之内,终破于北狄矣。”
男子眉目闪烁,沉吟而正色,朝女子一揖:“愿闻其详。”
女子挪步避之:“吾素有妇好之志,然不逢其时。若受公瑾之礼,便是吾逐鹿之时。窃以为公瑾亦不愿之。”值男子抬头,“强秦袭商鞅法治,顺流而下六国,威震八荒,然为何二世而亡?王莽恭谦至洁,‘周公在世’,举国之士劝禅让,为何举国烽火而亡?桓、灵二帝时,传洛阳政令不出虎牢,又是为何?皆一也――士族豪强称雄于地方,窃财帛子女田渔山泽而削国力。秦之强,惟关西一国之兵耳,北筑长城,南征吾百越,待中原遗贵振臂一呼而从陈胜,窘至以囚徒成军;王莽新政,无一不损大族利益,令出前众望所归,出后众叛亲离;桓、灵至今,吾不细言,公瑾自知。尝闻刘玄德纳一妾而得奴客两千,何其厚也?全国皆然,则朝廷何其薄也?今国之不国,诸侯相伐,民或死或亡。亡者,惟依附豪强而苟存,倘使天下得定,居庙堂之人所得户口可有桓、灵年间十之一、二?可有胆略再行王莽之事?若非,则以一、二国力守天下,内阻豪强之窥而外拒益强之胡马?公瑾大才,自问可挽此狂澜否?”
话毕,女子复席地,观山水之琨黄。
男子长视之,目光灼灼,终不复言。
……
小屋门前,一套石桌凳,坐着一对人。一个羽扇纶巾,一个白衣胜雪。
纶巾男子含笑而文:“万龟,如何?”
唤作万龟的女子茫然抬头:“这,都是真的?”
“我亲历,才能完整回放给你看啊!”男子飘然而起,移步蹲到万龟身旁,仰视她的样子,“当年那丫头可是我第一个记住的人啊!还在三国时代就预见了五胡乱华,妇好有所不及啊!”
“她……真的是我的……祖先?”万龟的眼睛依然迷茫,“你……一直监视着我们?”
“别说监视嘛!”男子仿佛是在哄小孩子,“你们号称用八咫镜把我封印起来,看着你们一代代生老病死,也是你们自决的。再说,我也只是一个看客,没有偷偷干涉你们什么嘛!”
良久,万龟偏头看着那在自己下巴边的无辜表情,突然发问:“你真的没有偷窥我们?”
“……我这样的身份,有必要么!”男子?然,旋即又心平气和下来,“万龟,现在这儿就剩你我,我也才把你放出来,你明白我的用意吗?”
女子微微摇头:“我感激你让我这样存在,但我不懂。生前我为了我生长的环境尽心尽力,而现在,当初的太多东西,我却不懂了,陌生了。你,高尼茨,都是这样。”
男子望着她,想伸手抚摩她的头发,却终于放弃。
“高尼茨你是永远见不到了……虽然我见着你们之间的所有事情,却不知道你们各自的想法。我很好奇,但如果你不愿意说,也不会强迫。”
“……大蛇,我们……一千八百年来,做错了吗?”
“万龟啊!你忘了你们三神器的家训吗?当年我听到她这么掷地有声时,可是非常喜欢啊!来,我继续给你回放一段儿。”
……
建安十三年,赤壁东,山水之间。红花绿木掩野亭,男貌女才煮杏酒。
男子摇扇直视:“瑜不日将战,汝助否?”
“公瑾何不降曹公?”女子笑而斟,热酒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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