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道衍道同(1 / 2)
第二天一早没有过多久,道同和道衍便成了一见如故的旧友,至于过程不用多说,以道衍的口才和心机,想要做到这一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特别是在刻意的情况下,更加是轻而易举。
“贫僧和道大人一见如故,又同有一个‘道’字,在佛家也讲究一个缘法,这说明我和道施主有缘,不若今日贫僧陪道施主前往半山园游览一番如何。”
在乌龙潭的这所精舍里,的确不是一个谈论事情的好地方,特别是要谈论一些国事,甚至是道衍准备谈论的一些事情,根本不能在这么一个人多吵杂的地方谈及,因为随着太阳的升起,游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实在不太适合在此久居。
本来沙可和尚来了一趟,想请道同和他一起去别的地方暂时隐蔽一下,但是被道衍劝阻,相反的邀请道同一起前往半山园赏玩。
所谓半山园,又叫做王荆公半山园,其实不过是在离南京城七里半到钟山也是七里半铜井倍之半山里修建的几间草堂而已。
因许多文人学士缅怀宋朝江宁府的大诗人王安石,纷纷前来寻踪怀古,不知是哪位书家以苍遒古拙的行草制了一块《怔荆公半山园故居》的匾额,然后附会、传闻、吟诗、作文,使得这个寂寞多年的半山园便成了京师的一个名胜古迹。
文人雅士之所以选了这个地方聚晤,一来图个清静无市嚣之扰,同时又都十分仰慕这位拗相公的文才气节。有意凭吊他在钟山的偃影之地,天下着小雨。钟山半隐半显在湿濛濛的雾气中,岗峦上草绿花红。时鸟啁啾,几横坐牛背的牧童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吹着笛子浴看苍茫的烟雨。
“那是清逸灵秀之地,不怪王荆公选了这个地方隐居。”道同感慨地问道:“又还是谢公墩故址。”
听到道衍的提议,道同心里不由一动,有些想去,虽然是蒙古人,但是自幼受到儒家文化的熏陶,对于附庸风雅这种行为,也曾经流连忘返。竟然在此时和道衍论起了半山园的来历来。
“正是谢公旧宅,”道衍道:“王荆公有诗为证,‘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来墩属我,不应墩姓尚随公。’可见王安石半山园必是谢公墩故址无疑。”
想了一下,看到道同一副猜中而满足的微笑,不由心里一动,遂又矜持地笑道:“其实京师有两处谢公墩,道施主知否?”
道同诧异道:“噢?还有此说?请道衍上师述其详。”
道衍抿了一口刚刚煮好的宜兴雀舌。口若悬河地说起来:“谢灵运曾撰征赋曰,视治城而北属,怀文献之悠扬,李太白有登金陵冶城西北谢安墩诗。序云,此墩即晋太傅谢安与右军王羲之同登,超然有高世之志。于时营园其上,故作是诗。所谓冶城访古迹,犹有谢安墩云云。那个谢公墩却不是拗相公诗中所言谢安旧居,半山园的这个谢公墩才是王荆公当年的半山园旧居呢。”
道同轻抚美髯,眯着双眼,听了道衍之言,不以为然,笑而不语。他当初常年北方城市,对于江南各地的名胜古迹本来就不太熟悉,来到江南为官,却是径直去了极南之地的广州番禺,就连到都没有到过南京城,怎么可能有道衍熟悉本地的情景。
不过他不和道衍争辩的原因,却也不是不知道,而是太过于执着自己之前的听说,对于道衍刚才的解释,因为不涉及什么原则,所以根本也没有往心里去,在谢公墩在哪里,有那么重要吗?
这就是北方读书人的务实态度,是和江南文人那种咬文嚼字、分毫必争的性格很不相同。
见道同矜持微笑,道衍便问:“道施主不以为然么?”
道同和道衍相谈半天,也觉得十分投缘,所以也不忍扫兴,听到发问,马上笑道:“道衍上师此说,山人未曾听过,还请指教。”
道衍为了增加在道同心中儒僧的分量,所以并不客套,说:“城东原也有座半山寺,旧名康乐公,因谢玄曾受封康乐公之故,至其考谢灵运仍然袭封,今以坊及谢公墩观之,兼及王荆公诗中所述方位,显然指的是这里。而冶城北郊的那个谢公墩才真正是谢玄旧居,两者相距甚远,王荆公在诗中误把谢玄当作谢安了。”
“道衍上师果然强闻博学,稽考入微,”道同赞道:“王介甫罢相隐居于此,虽然弄错了谢公墩的方位,却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唱,如: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
道衍说:“我倒是喜欢介甫《泊船瓜州》,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道同接口吟道:“‘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我想道衍上师一定是触景生情,但又不知道何故触动了上师时下的心境?”
被道同这么一点拨,似是触动了道衍的痛处。他缄默不语,遥望细雨中的翠绿岗峦,心中不是滋味。
就这样,两人也没有说去不去半山园,就在乌龙潭附近的路上慢慢的行走着,凑趣的江南细雨悄然的飘着,却是丝毫不干涉两人各自的心境。
道同当然是为了未知前途的担忧,但是道衍呢,却被自己的遭遇卡住了思路,想到自己满腹经纶,在尘世为才子,出家做高僧,偏偏人到中年,却陷入了恩怨情仇之中。
原来江南闻名江南的儒僧,变成了现在一个连光明正大露面都不敢的野和尚,虽然某种程度上是自己的选择,但是因缘际会,是什么逼迫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呢?
想到这里。不由抬头看了看北面的方向,那个方向。有高大巍峨的皇城,里面住着的人。就是使他落入如今境地的根源。
自从看到高巍被腰斩的身躯,道衍便知道,自己已经要走向不归路了,而自己的下半生,恐怕就要以和皇城里面的那个皇帝作对为目标。
他恨那个皇帝,他恨那个当初承诺过但是又反悔的太子朱标,他恨他座皇城,他甚至从心里都憎恨这个南京城。
但是为了达到一些目的,他就算是恨。也要回来,只有回来,才能完成自己的目标,只有回来,才能让自己的心安,只有回来,才能让皇城里的那个皇帝付出自己应该得到的代价。
想着想着,道衍的脸上不由显出一丝丝的狰狞来,在蒙蒙的雨丝中。竟然有些扭曲,这就是恨吗?蓦然间,道同突然感到好像有一股股的凉气,扭头看去。道衍却已经掩饰了自己的神情,恢复了那儒雅,那云淡风轻的飘逸之中。
“呵呵。今天的南京好像有点凉啊!”道衍掩饰道,说着又缩了缩脖子。好像一副怕冷的样子,道同的那一丝丝怀疑马上就无影无踪。仿造道衍的动作,也缩了缩脖子,但随即就发现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因为广州要比南京热的多。
南京的这股冷风,不过是让他觉得舒爽,觉得更加快意,又加快了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道同见道衍缄默不语,气氛有些沉闷,便转了话题,因为文人之间有时候的投缘就是盲然的相信,自己斟酌了一下,便将自己的遭遇,稍微的向道衍透露了一些,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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