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伤痕与偶然形成的地狱(2 / 2)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修斯大概都死了一百万次了。只可惜对于魔鬼来说,这种攻击连汗毛都会不屑一顾的。
“这么看来是有精神了,”戏耍完了,修斯决定把话题转向正事,“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不帮!”少女断然拒绝。
“这不是请求,你必须服从!”修斯第一次用瞪眼这种方式试图增加自己的威势。
他成功了。原本像是个小公鸡似的克劳迪娅一下子就怂了回去,低着头不敢看他那可怖的样子。“说就是了,瞪什么眼睛……”
“既然你答应了。卫兵,把她们身上的绳子都解开,放她们自由行动,克劳迪娅你跟我过来。”修斯的一句话,所有人都被释放。身上脏兮兮的克劳迪娅在修斯的镇压下才放下了先去洗澡的念头,先说正事。
“我想知道一下萨普鲁斯现在的情况,特别是法尔萨斯。”少年在他平时练剑的广阔山坡上,没有他的允许,这个地方只能有他和克劳迪娅。
“你已经猜到了,你的家乡已经卷入了战火中。”克劳迪娅直截了当的回答,“基洛和帕尔萨正在扫荡萨普鲁斯,奥加无力回援,我走的时候帝国学院半数人都已经投身萨普鲁斯的战场了。”
修斯略微沉默了一下,说出一句把少女吓呆住了的话:“带我回去。”
“你!你!你在帝国的悬赏可是一个伯爵爵位!即使你担心家乡也不可能成为奥加的友军的!”少女没发现,自己下意识是先去考虑修斯的结果,而非自己包庇了他会如何。
“爱德华那混蛋还真看得起我。”咬牙切齿的诅咒着那个奥加权力最高的人,修斯并没有因此改变想法的念头,“这个不用你管,你只要带我回去。”
“我拒绝!”克劳迪娅分毫不让的盯着少年的眼睛。
“我要是死了不是如你所愿么?”少年的脸上勾起一丝嗤笑。
“我从来就没有期望过你死!”
“那你在贝尔萨斯为什么落井下石!”修斯通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克劳迪娅。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卑鄙的事情?!”少女没有任何退缩的怒目而视。
“好吧。”两人对视了许久,修斯终于收回了目光。他背过身去,整个人好像是忽然苍老了十年,淡漠而平静的声音在少女耳边轻轻回荡,“随你了,你爱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吧!我吩咐下去让人把东西给你们准备好。”说完,丢下克劳迪娅一个人气冲冲的站在那里,擅自消失掉了。
露西亚没明白修斯为什么没和自己说一声就把克劳迪娅给放了,这让她非常不快。只是在这里,修斯做得决定没有人能够违背,他不想解释,就没有人能够逼他解释。
“修斯!你想干什么?”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士兵,露西亚气冲冲的闯到修斯面前,用她那好看的蓝色眸子瞪着少年。
可回应她的只是少年随意中略带冷漠的表情,“不就是把这个什么伯爵所有的人都杀了吗,这么一来他的一万多军队就是我们的了,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么。”
“胡说!我从来没有期望你用这种手段!”露西亚瞪圆眼睛盯着修斯,大声数落,“你知道这样子会成为多少人靶子!就是这个时代,这也是不符合道义的!”
“是么,不就一千近卫加上他全家一百多人么,不是很多啊。”杀人鬼毫无知觉的述说着让人周围人颤抖不已的字眼,“你们还看什么,告诉那群走狗们,不投降我的话就让他们全部下地狱,对了,把伯爵的城堡烧了,都是血腥味清理起来太麻烦了。”
“是,是,是!大人!”士兵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了。
“擅自放走那个女人也是!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露西亚神情激动,跟在她身后的克劳德虽然有心帮她说话,可力不从心。
“我可不记得我要受你的钳制,告诉你,我现在就要回法尔萨斯。”修斯干脆的回答,“要我花上几年的时间去控制这群乌合之众还不如让他们直接臣服,难道我做得不对么?”
“不管对不对,这做得太过了!要控制一万人的师团怎么能用这样的办法!”
“我说行就行。”少年走出木屋,对站在身边的卫兵命令道,“佣兵、盗贼、叛军都去通知一遍,所有人都给我叫到塔罗西斯堡的广场上等着我,中午开始,如果我在城外面发现任何一个想要逃离的队伍,就立刻杀光他们,听清楚了么。”这与其说是一场召集,不如说是一场残酷的狩猎,不听话的猎物只能乖乖的死在猎人的利爪下。
“是,是!”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卫兵们慌慌张张的往驻地外跑去,因为修斯划定的范围之中也包括他们。
“你疯了么!”
“我没疯过么?”带着轻蔑的笑容,少年转身离去。
“……”看到咬着下唇被气得浑身发抖的露西亚,克劳德忽然觉得可能自己的机会来临了。
他走到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露西亚小姐,是不是你最近有什么事情惹他不高兴了?”
“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什么做这么荒谬的举动,就是他的家乡陷入战争他也该先来找我商量才对!我怎么知道他到底发什么神经!”找到发泄口的露西亚一口气将胸中的怨气倾泻~出来。
“是不是因为那天抓来的那个女武神,也许她对修斯说了什么。”很明显,他指的是克劳迪娅。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猜测说对了一大部分。
对此,露西亚沉默了。因为一切异变的开始都是由于克劳迪娅的出现,聪明的她立即就猜到了是克劳迪娅给修斯带来远方战乱的消息的,在此之前,为了不让修斯担心,她一直没有把这个消息说出来,看来是被这个女人给说了。难道是因为察觉到自己隐瞒了消息才会如此的么?露西亚不能确定,在她的感觉中,修斯不是那种权欲旺盛的人,即使自己对他有什么隐瞒也不至于作出这么极端的事情来。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如此的不顾一切的要扰乱自己的安排?
“露西亚小姐,这样下去,你的计划就很难办了。”克劳德看她沉默不语,小声的提醒。
“现在已经不说什么计划不计划了,你就按修斯说的去做吧!看他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少女说完也走出了屋子。
看着露西亚离去的背影,克劳德紧紧咬着牙。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的一丝破绽,自己一点机会都抓不到,就连加入了这个可笑的军队也没有办法接近她,只能做个下属被她呼来喝去,这不是他想要的,不是的!他想要得到她,占有她,而不是像一条狗一样被呼来喝去!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会去在意一条狗的感情的。
整个下午,塔罗西斯堡的卫兵们都在看一场表演,这场表演是这样的。
主角是他们那位一夜之间将伯爵大人的城堡外加一个近卫团血洗殆尽,并将整座城堡付之一炬的新城主。这位被私底下称为修罗的城主,今天中午之前都像是一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站在外城墙最高的瞭望塔塔尖上。
演出是在城中的大钟报响午时的钟声中开始的。
钟声一响,城主大人就像是个殉道者似的从几十米高的瞭望塔上一跃而下!当然,没人相信他会自杀。
以落地之时瞬间消失在地面上的残影作为序曲,猎杀开始了。没过多久站在城头上观望的人们就看到有逃亡者开始疯狂的往城的方向逃回来,只可惜他们的娘都只给他们生了两条腿,拼命奔逃的猎物们只能以自己同胞的生命作为代价帮助自己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多苟延残喘一秒钟的时间。
最后的逃亡者连同他的剑一起被钉在了塔罗西斯城不是很高大的城门头上。
这是震慑,因此城墙上安静的像是月夜的坟场一般。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带着无比敬畏和惊恐的眼神默默注视着那个提着屠刀的修罗慢慢的走进城中,炽目扫过地面,无不跪伏在地。
“好了,都来广场,我有话要说。”修罗淡淡的说道。
于是,这样的景象就出现了。修斯为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塔罗西斯所有的臣民能看清自己,他高高的站在被削去了头颅的伯爵石像上面,手中拄着带血的长刀,就好像是一个革命者一样。但是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以自己的武力压迫所有人的独裁者罢了。真真正正的独裁者,不需要组织,不需要部署,任何暗处的活动都没有任何意义,能够推翻这个独裁者的办法就只有击败他手中的屠刀。
“所有人听着,我需要你们为我去战争。”毫无道理的要求,却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
“你们必须拿起你们的武器,指向我的敌人,这样你们才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多苟活一时。”万人广场,静若寒暄。
“不过,有些东西必须给你们,你们才能尽力的为我战斗。”语气有转折,他想说什么?露西亚远远的望着修斯,想知道他到底打算怎么办。
“首先,在我治下的领土,不收任何税务,因为我不需要。”是的,杀人鬼不需要政府,不需要机关,不需要任何统治机器来维护他的权威。
“一切的领土将平均分配给所有农户,不种田的人都把田地让出来,否则,杀。”被魔力扩散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将所有的人都吓呆掉了。
“经商的商会无需缴纳税务可以进行通商,但是我需要的时候,你们要无条件的供给,否则,杀。”在远处,塔罗西斯的商会会长已经跪了下来。
“军队机构自行组织,你们可以按照你们原来的编制,也可以遵从强者定律来集合成整体,但我需要的时候,你们必须无条件的为我战斗,否则,杀!”
修斯在进行这段与恐吓无异的演讲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他这段话对于历史造成了多么大的影响。他所推行的唯我独尊、除我之外一概平等的唯我主义在某种程度上让封建历史上各种各样的廉政吏治全部变成了一纸戏言。平等,这个之前人们想都没有想过的东西就这么砸在了塔罗西里人的面前,即使这个平等是建立在有一个神灵一般的绝对存在上的。
对于这个颠覆性的改革,其本人的解释就是:“我懒得管。”
后世王朝的历史学者大都否定了这种吏治继续实施的可能性。他们提出的有力反驳点就是修斯并非人类。他在本性上缺少人类所拥有的优越感和控制欲,这就使得他本人在这个系统之中处于一个更加的公正的状态:修斯其存在更像是一个秩序而非一个统治者。自然,这么狡猾的言论也就让反驳者都变成了喝骂当政者腐败贪婪的狗血之辈。
而在这时代,修斯的这种做法对于封建统治秩序的冲击完全是毁灭性的,除我之外一概平等的话,自然不能有贵族,也不能有欺压者。领土名义上是修斯的,实际上还是人们自己的土地,因为修斯什么都不要,只要哪一天他到你家里,你拿出一份免费的饭菜招待他就行了,因为他是这个国度唯一的法令。
当然,万事开头难,在修斯统治了这个城市的第二天,就有大量的事务找上了他。因为他是唯一的裁判者。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面对各种各样的事情扯在一起,人人都会说自己的对的,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可遇到修斯,事情就会非常简单了。谁错,谁就死!即使你是对的,他说你是错的,那么你就是错的。于是三两次之后,所有人都放弃了把事情推给修斯解决,转而私下进行协商,如果闹到修斯那里的话指不定谁就丢了性命,原本他就不是一个贤帝,而是暴君。
商人们在商会的领导下进行着日常的贸易,他们不敢像以前一样强买强卖,因为修斯不接受任何收买,如果有人到修斯那里去举报的话,必然会死很多人。
军队和佣兵也失去了往日的混乱和嚣张,没有皇粮吃的兵痞都乖乖的回家干活,敢欺压乡民的话对方第一句话就是“闹到城主那去!”
作为最直接的受益者,农民对于修斯的残暴统治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位大人虽然是个动不动就杀人的主,但对于自己来说没什么坏处就继续他的统治好了,反正日子还是要过的。
于是就这样,大部分人还是以他们原本的生活方式生活着,想掀起什么风浪的家伙都已经死光了。而他们的城主大人,就像是个游魂一样在城里神出鬼没,时不时去哪家蹭上一顿午饭。
这种诡异的现象被后世的学者们称为群体拘束效应。就是在声望或者恐怖最大化之后,就会转变成一种近乎盲从的信仰。所有人都认为他说的是对的,不是对的也是对的,而‘对的’这种概念渐渐转变成了一种习惯,就像是拘束了所有人的思想一样。只要这个人说一句话,绝对不会有人去反抗,所有人都会不顾一切的去执行这个命令,以维持他说的是‘对的’这个现状。学者们相信这是统治者能够达到的极致,就像是神灵一样。
只不过暂时,这种效应的恐怖能量还没有被发挥出来。现在的塔罗西斯就像是一只正在慢慢握紧的拳头,等待的出击的那一刻。
在塔罗西斯周围的领主们最近都发现了这么一种奇怪的现象:从塔罗西斯出来的人都会称自己为塔罗西里人。虽然他们知道塔罗西斯在一夜之间易主了,而且这个主人是个相当残暴的家伙,可这并没有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所有城主的反应都是加强了对周围人的戒备,防止自己被手下人干掉。
以现在他们的哲学和思维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这种体制会照成何等恐怖的凝聚力和排外性。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无比惊惶的封建统治者们将已经存在这种体制的地方都诬陷为地狱,是亡灵和恶魔居住的地方。不过地狱这个词已经被冥王占用了,后来从东方古国的字典中抽出了一个同义词,所有人都认为非常贴切,那就是‘奈落’——未来的魔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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