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永不忘记永不谅(中)小修(1 / 2)
长夜漫漫。
他洗干净双手,架起坩埚,准备在实验室里再消耗一个上午,然后就到时间去波特庄园接人了。幽微的火焰明灭,褐色的液体在坩埚中翻腾,他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材料,熟悉的过程让他的心渐渐宁定下来。他的手干燥、修长、稳定,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关节略微有些突出,是长期活动的结果。这双手更适合做研究,而不是傻乎乎地挥动魔杖。这也许是他全身最干净、最值得宝贵的部分了。只有用这双手摆弄他心爱的魔药时,他才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斯内普也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午夜梦醒,无法再入睡,于是只能在实验室中消磨掉漫漫长夜。“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吗?”邓布利多有一次叹息着问道。斯内普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并不是不想走出过去,他只是不知该如何原谅自己。
二十年岁月流水般逝去。
那双让他梦萦魂牵的绿眼睛再度在他脑海中浮现,微微的,让他有些不安。
他仍然记得,他是怎样看着莉莉那双明亮的绿眼睛如何失去生命力,是怎样看着男孩的眼神由迷惘变为偏执。
是他的错,他知道。
他还记得那个在夏日树荫下向他微笑的红发少女,阳光透过老橡树婆娑的枝叶,在她洁白的裙裾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夜夜复朝朝,有些人生而凄伤;朝朝复夜夜,有些人生而甜蜜欢畅。”她念诵着麻瓜诗人威廉·布雷克的诗句,绿眼睛里光泽莹润如同宝石般流动。
“……有些人生而甜蜜欢畅。”他出神地望着那个他心仪的女孩,轻轻补完后面的诗句,“而有些人啊,生而长夜漫漫无尽期。”
他的声音圆润柔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莉莉歪过头看着他,像是被他的声音打动了。
“你的声音很好听,西弗勒斯。你今后可以做一名老师。”莉莉热情地称赞。对于朋友,她总是不吝啬夸奖:“学生们一定会被你的嗓音迷住的。”
“那你呢?”他很想问,但终究是不敢。他感到自己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于是他转过脸去,假装自己并不在意。
是的,那时他并不知道莉莉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直到他彻底失去她之后。
怎么可能知道呢?那时他还很年轻,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经历很多很多事。和外面的广阔天地比起来,夏日树荫下少女甜美的笑靥确实不算什么。他还有雄心壮志要实现,他要让整个巫师界提到他的名字都充满尊敬。
为什么总是要到大错铸成之日,他才会意识到:
——原来建筑在鲜血、尖叫和杀戮上的声名不会让他开心,只会让他恶心?
为什么总要到无可挽回之日,他才会发现:
——原来自己失去的,已经是他全部的梦想与渴望?
是他害她失去了丈夫,从此无依无靠,痛苦一生。
是他将她的生活变成噩梦,他欠她的。他这么告诉自己:
——永不忘记。
但对于那个男孩,坦白说,斯内普并没有多大的歉疚之心。他有尽心尽责地保护那男孩的生命,也有尽心尽责地象人们要求他那样关照那男孩,好吧,这一点可能需要打一个折扣,不过他的确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承诺。
直到五年级那次灾难性的大脑封闭术课程之后。
波特的大脑和伏地魔有链接,此事他早有察觉,也深知其中的危险。所以当邓布利多要求他单独给波特上大脑封闭术课程时,他一口就答应了,甚至没有费心去推拒一下。
可是那小子愚蠢和顽固的不合作让他伤透了脑筋。是,他的教学方式可能……直接了一点,在评价那小子的表现时可能……尖刻了一些,一不小心带上了那小子的父亲。这不能怪他,毕竟面对着那张极为相似的脸,不引起类似联想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当他发现,男孩对此极为愤怒,而愤怒通常能激发出男孩的斗志时,他便把这个当成一个突破口,一次又一次地加重砝码,终于有一次,男孩成功地反击并侵入了他的大脑。
第一阶段的教学算是初见成效。但也意味着他不得不把一些自己的尴尬经历暂时清除出大脑,免得被那男孩看见。
事实证明,他低估了那男孩厚颜无耻的程度。男孩居然趁他不备,钻进了他的冥想盆中,把他在学生时代被詹姆等四人组当众羞辱的场景看了个够。梅林!那小子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
尤其让他愤怒的是,那小子甚至连口头上都不愿意为他的偷窥而道歉,更没有表现出对他父亲欺凌同学的不赞同;相反,或许是由于心虚,男孩的态度反而愈加恶劣,只一味喋喋不休地抱怨别人对他有多不公平,应该如何尊重他。
”我猜你父亲一定是个杂种。“男孩冷笑着对他说,很拙劣地模仿着他挑眉的动作,“我猜他对待你一定像对待一只流浪狗。”
“所以你才会当着一个儿子骂别人的父亲,一点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我父亲不同。不管他对别人怎么样,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他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何况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先招惹他的,就像马尔福他们先招惹我一样?我猜一定是这样。否则那么多人都夸奖他,为什么他就只针对你?”
斯内普说不清是哪种更让他气愤,是因为男孩说中了托比亚·斯内普的确是个杂种,还是因为男孩说错了,詹姆·波特和他水火不容的根本原因在于他们都同样钟情于莉莉·伊万斯,也许是二者都让他恼火。
他很生气,非常生气。
“哈!这么说,你觉得你的英雄父亲这么当众羞辱同学很有趣,是不是?”他上前一步,黑眼睛里冒出危险的光。
“是!”男孩蛮横地说,“你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你不也觉得很有趣吗?”
斯内普忍无可忍,一个“倒挂金钟”将男孩头朝下倒挂在空中,长袍垂落在脑袋上。唯一能让他保留些许尊严的是……好吧,斯内普酸溜溜地想,他的内裤乍一看似乎确实比自己的要干净那么一点点。
可是那男孩还是在骂不绝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父亲?你们只是同学,你还是我老师!打不过我父亲就报复在我身上,你这油腻腻的老混蛋!已经过了二十年……”
“给你洗干净嘴巴,”斯内普冷冰冰地说,“清理一新!”男孩的嘴巴里立刻吐出了粉红色的肥皂泡;嘴唇上粘满了泡沫,一副想吐又呕吐不出来的狼狈样,似足了二十年前的斯内普。
“詹姆·波特从来不敢对我动手,除非是四对一!而你愚蠢的教父,过了二十年依然学不会起码的尊重,甚至不会正确地称呼别人的名字。”斯内普恶狠狠地盯着那男孩,眼里快要冒出火来,“即使是在最正式的场合,他也依然表现得像只没教养的蠢狗。”
“二十年……他没有忘记,我为什么要忘记!”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怒吼出来的,仿佛他面对的正是二十年前学生时代的对头。
有些伤害,施与者固然可以云淡风轻,一笑置之;但受害者却是刻骨铭心,无时或忘。对詹姆·波特和西里斯·布莱克那些“有趣的”恶作剧,别说是二十年,就算再过四十年,甚至一百年,他还是会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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