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40 走水(1 / 2)
后宫女人的分例减半已经三四个月了,自然人人都把这笔帐记在了梁骁头上。她让品级高的太医去给梁濬诊断,有淑妃和德妃在后面推波助澜,后宫不服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姑姑,我现在正难,你要帮着我才是。我再上一层楼,以后对你、对枫儿的帮助才大呀。”
“如今就是枫儿最难的时候,这个时候都指不上你,什么时候能指上?”
云裳忍着气道:“我还不够偏着枫儿么,姑姑也得想想她如今是什么身份。她可还是梁贼的儿媳妇呢。”
“那是枫儿自己的意愿么,当初我说拼着闹一场,让皇上另选宗室之女。是你跟你爹来劝我们应承的。枫儿的嫁妆还是你一手打理的呢。现在,你倒怪起枫儿了不成。”
“是皇上指婚的,你要怪也该怪皇上。再说了,现在又不是不管她,我不是派了太医去么。”云裳这几日正心气不顺呢,皇帝最近几次召幸嫔妃,都是那些低位妃嫔,根本不到她这里来打个转转。淑妃德妃又阴阳怪气的借着她优容萧枫梁濬的事跟她过不去。母亲进宫来也说要她跟萧枫撇清些关系。如今,皇帝没有问梁濬的罪已是格外开恩,怎么经得住她还对公主府如此优容。一应例该给宗室的赏赐,还让公主府拔头筹。
“姑姑,我方才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不引人耳目,枫儿如今这样,当然是为了国事做出的牺牲。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公主府还是格外低调的好。以后也不要从宫里派太医去了。我已经同母亲说过了,以后让枫儿有事带话去太师府,有什么事让母亲出面去解决。这样好过在宫里受这么多人瞩目。谢陌那么受宠都被废了,我不能也栽在这个上头。”
“哼,还不是你那母亲怕事所以枫儿才只能找上我。”
“已经说好了的,母亲如今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了。”云裳陪着笑脸,这个时候她在后宫很孤立,可万万不能少了小姑姑的支持。皇上一直对枫儿的事不闻不问的,不知道是不是要看看他们的态度,他们也不能露出不管不顾的嘴脸才是。听爹爹说御书房说到这件事,皇上都揭过去了不提。或者是对枫儿心中有愧,所以才由着她对枫儿好。可是,这事光皇上默许不行。旁边还有很多的人看着呢,所以得让母亲去做这件事。这样既全了亲戚之情谊,也不会留下话柄。怎么说,枫儿还是皇上亲妹呢,照顾一二只要不过分也是该当的。
云太妃经这么一劝说,也消了大半火气,自家兄嫂在宫外自然是比她和云裳在宫内行事方便多了。
“我也知道你一向跟枫儿是要好的,你说得对,只要你能更上一层楼,自然是对大家最好。皇上如今是还恼着云家逼着他废后的事。过了一阵,他看到你一心打理后宫事务为他分忧,看到你爹忠诚为国,自然会回心转意。反正,那几个不也没得着好么。”
又过了一个多月,田才人诊出了喜脉。沉闷的后宫顿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选秀进宫的小妃子,因着先前皇后独占圣宠,大多没有什么机会。这一次皇后被废,她们才有了指望。眼见最先得幸的田才人有了好消息,旁的被召幸的人也纷纷祈祷自己也能有梦熊之喜。
这个消息自然没有人主动告诉谢陌,这一天有个不速之客造访岫云宫。自从谢陌被废后,萧炜就时常的问起那个身上衣服绣着金凤的、有很多很多好东西的母后哪去了。天天问,肖充容都回答他母后出门了。直到萧槙一时闲暇过来看这个儿子,他又问:“父皇,母后呢?”
萧槙笑道:“你小子还惦念着你母后呢,嗯,想必她也挺惦念你的。让人送你去瞧瞧她去。”
“咯咯。”萧炜一个劲儿的笑。
玲珑把人抱进去的时候,谢陌倒真是挺欢喜。可惜的是,萧炜的眼睛从她身上扫过,却没有停留,还在屋里到处找着,“母后呢?”他如今一岁半多了,虽然不能说长句子,但吐词很是清楚。
谢陌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这死小子记得的压根是她的凤袍而不是她的脸。她过去把人抱过来,在他小屁股上拍了拍,“你小子只认罗衣不认人啊。”
萧炜疑惑的看着她,半天总算叫了声‘母后’,声音却还有些迟疑。
“现在不能叫母后了,叫谢母妃吧。”
玲珑已经去张罗赶紧上二皇子喜欢的点心了。吃着熟悉的点心,坐在熟悉的怀抱里,萧炜还嗅了嗅谢陌身上的味道,好像跟记忆中一样。这才跟着改口叫‘谢母妃’。
只是,谢陌低头才发现,那死小子拿拿过点心的手正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似乎对没了凤凰很惊奇。
“刚做的新衣服啊,现在好了,全是油腻腻的啊。知不知道现在一切减半,谢母妃比以前穷啊。”她的衣服都是陆陆续续新做的,花销不小。从前的都不能上身了。
谢陌从小就是大手大脚的人,反正自个儿的月例花完了就进宫问表哥要,花完了再要。萧楹从来都没有二话就拿给她了,予其予求。有时候多到一个月跟他要三四回钱,也眉头都不皱,更不会对她说教,只是嘴角总是抽抽而已。谢陌长大才知道自己听了姑姑的话,老是去跟他伸手要钱,还理直气壮的有点不妥。
后来做了皇后更是过的奢侈日子,所以这一下裁了一半用度,还一应的东西都要新制,就捉襟见肘了。她不是皇后了,虽是在宫中比照皇后待遇。但从前属于皇后的十五个郡的封邑就不会给她送银子了,虽然月例只是减半,穷了不是一点点。
“穷!”萧炜一手指天,大声重复。
谢陌接过热毛巾给他擦油手,“把你的爪子擦干净。”
萧炜玩了一阵,同从前一样看了什么顺眼就伸手跟谢陌要。
谢陌一一让人给他包了,嘴里假意嘟囔,“都说现在穷了,还又吃又拿的。”
玲珑笑得要打跌,“娘娘,好歹您是大家出身,又是当过皇后的人,您能不这么小家子气么?”
“我这不是闲得无聊只能耍嘴皮子玩么。这里除了段远来过一次,也就他来过了。炜儿,回去后记得再来啊。谢母妃跟你说着玩儿的。记得啊,要再来!给你做好吃的,喜欢什么都随便你拿。”
“吃!拿!再来!”萧炜笑嘻嘻的。待乳母抱他出去,又想起了什么扯着乳母的衣服让她转身,然后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笑眯眯的说:“皇兄!”
谢陌反应过来,萧炜这是告诉她,他要当皇兄了。是听肖充容说了学嘴吧,他哪里懂这些。谢陌面上一阵黯淡,然后叹了一口气,叮嘱乳母道:“在轿子里小心着些,别磕着碰着哪里。”
“是。”
谢陌取了琴出来弹,然后自我解嘲:“这也是早早晚晚无可奈何的事情。”只要她是皇帝的女人,就必须面对这一切。
萧槙可不知道让小儿子去看谢陌,他已经把当老子的给卖了。
“朕真是想偷偷摸进岫云宫去看看,这一晃都将近百日没有见到皇后的面了。”
郑达怕他真的付诸行动,忙劝道:“皇上,不行啊,您的行踪可是后宫最关注的。再是小心谨慎,还是会露痕迹的。一旦让人知道,娘娘的处境就不好了。”
萧槙自然知道,谢陌能有如今那一方清净的小天地,都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去过,而是召幸了那些低位嫔妃。不然,后宫如今内斗得厉害,那火便要都往岫云宫移了。
“倒是炜儿那小子,隔三差五的还能去一趟。”萧槙怅然的说。他前两天还看到萧炜在摆弄从谢陌那里搬回来的小东小西。谢陌私底下颇有些孩子心性,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下头的人进上的就多。坤泰殿很多东西都是有规制的,不能给她带去用,倒是这些小玩意儿都装箱带走了。萧炜每次去都要搬两三样回来。
这会儿萧炜正在按着小人儿身后的机括,看两个小人对打,笑得口水都流到围兜兜上。他把手里的东西都玩腻了,就会又提起要去看谢母妃了。之前萧槙不过来,他提也白提。如今肖充容见皇帝隔三差五就来看看儿子,逗逗他,心头也欢喜。想不到小谢娘娘便是去了岫云宫,也能庇护她的炜儿。他就是不提,肖充容也会让人回了皇帝说二皇子想谢母妃了,想去看望。
萧槙开始听到那声‘谢母妃’很是不悦,可是想想现在也只能这么唤便作罢了。
“谢母妃都跟你说些什么?”
萧炜的注意力还在打架的小人儿身上,充耳不闻。
肖充容赶紧的提醒他,“父皇跟你说话呢。”
萧槙好脾气的又问了一次,他见过谢陌对待炜儿,那是说几遍都不厌烦的。也难怪这小子还惦记着她,这个可不是肖充容会教他的。那会儿肖充容可不知道他的态度。
萧炜想了想,然后告诉萧槙,“吃、拿,再来!”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穷!”
“穷?”萧槙楞了一下,不是比照皇后分例么,难道还有人敢从中克扣她不成。
萧炜又想了想,把他的疑惑告诉萧槙,“凤凰,没了。”
萧槙脸色不好的站起来,摸摸萧炜的头,“你小子倒像是个有良心的,长大了别忘了你谢母妃这般对你就是了。”
回去乾元殿,他让郑达去查查是不是有人在克扣谢陌。
“没有的事,皇上。皇后娘娘的用度如今又不走后宫的帐,不经后宫诸人的手,是奴才亲自在打点。奴才哪能做出克扣的事来。”
“那怎么她在说穷?”
郑达想了想,“娘娘每年的收益,除了月例,还有汤沐银子还有赏赐,还有皇后封邑的进贡。如今,赏赐还有封邑的进贡都没了,为了不违制还做了不少新衣之类的。娘娘从小就是个手散得很、从来不把银钱当回事的人。自然一下子就觉得日子紧了。可是,实际上,还是很宽松的。”
“别拿你认为的宽松来比较。你也说了,她如今每月的进益是大不如前了。这样,你从朕的用度中每月拨一些过去给她。”萧槙又想起那个老是跟大皇兄要银子花的矮冬瓜了。总不能让她嫁了他反而得为银子发愁。
郑达已经听乳母说了,小谢娘娘也就是假意那么一说,跟二皇子闹着玩儿的,实际上小谢娘娘手里的银子是足够用的。
“皇上,万万不可,还是那句老话,总是会露出痕迹的。给后宫知道了,肯定人人都有不满。毕竟如今是每个人都只有一半月例。”有些低位的妃嫔除去打赏下人的,就没剩什么了。有些还不够,需要娘家额外支持。
萧槙一巴掌拍在案上,“你说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对了,国丈的身体无碍吧?”
“无碍的,每日里喝喝茶、下下棋,然后在大理寺的院子里散散步。前些日子小少爷还去看望过祖父和父亲呢。段大侠闯梁营救人的事已是尽人皆知,都道国丈是冤枉的呢,如今缺的也就是实证了。等有了实证,也不必委屈娘娘了。”
“两处都还没有消息?”
“是啊,或许已经得手了,只是消息还在路上没传回来而已。”
萧槙摇摇头,“谈何容易。要紧的还是战场上要赢。其他的都是辅助。”隔着几千里呢,又在打仗,如果事情好办,就不用委屈谢陌去了封号迁居岫云宫了。他让人编词唱,还不是为了在民心顺应上完全占到上风。
如今非得要苗疆、魏国公府、梁军大营几个地方都得了手,局势才能有所变化。梁骁不臣之心已久,准备了多年这头几个月倒是让他占了不少的地方去。朝廷暂时失利,如今是举步艰难。可是,再难支撑也得撑下去,迟早收拾了梁骁。先帝待他不薄啊,都已经是手握重权的国公了。却还想着要当皇帝。
郑达却是想着这段时日,皇帝召幸了几个低位的嫔妃,如今田才人还传出了喜讯。于是那些人便一个个都找了自己的门路塞银子、送东西,想要得到一个侍寝的机会。也不想想,如今是战时,皇帝也不过是国事烦闷,又无人可以说心里话,整个人憋得需要发泄而已。身下的女人到底是谁,其实根本没有多大关系。招的都是不会影响到后宫大局的人。田才人传出喜讯,皇上也只是例行赏赐,面都没露啊。而如今,小谢娘娘不过是一句戏言说她比以前穷了,皇上就觉得万般委屈了她。这女人,在不在心坎上,还真是天上地下啊。
此时的云裳,正把一只手绢拧成了麻花,田才人那个小贱人居然有了龙种,这以后那些个女人还不得一个个的……
乳母等人盯着,二公主正在她身后的榻上爬来爬去,小小的人儿感受到她的怒气,爬到她身边就绕行了,后来索性窝在了一边,离她远点。
萧槙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女儿精致小脸上的委屈,立时道:“你做什么把荻儿吓到了?”他既然去看了炜儿自然也该看看荻儿跟蓉儿,后宫讲求的就是平衡,轻不得重不得。而他一贯是三不五时的就来,所以萧荻也认得他,便朝他爬了过来,嘴里还依依呀呀的,似乎在告云裳的状。
“没、没什么。皇上来了,臣妾有失远迎,皇上恕罪。”
“嗯,从外头过,进来看看荻儿。”萧槙的眼落到她面前麻花一样的手绢上。
云裳的面上露出些委屈来,萧槙抱起女儿,“这段时日朝政上、军务上事情多,就没有怎么过来。”
没有时间过来,却有时间弄出个孩子来,还召幸了那么几个低位妃嫔。
“后宫的事务繁多,也辛苦你了。”
云裳福身,“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不辛苦。”
“嗯。”
“田才人那里朕知道了很高兴,不过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过问,你就多操点心。”
“是,臣妾分内的事,一定尽心。”方才石嬷嬷就是在劝解她这个,说这是她掌宫后第一个怀孕的妃子,一定得好好照看,就像小谢娘娘照看肖充容一样,出不得半点差错。
在敌营中要把被严密看守的重要人物救出来,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段远这个级别的高手。所以,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也没能成功。朝廷这边自然也损失了不少的好手。不过,倒也起到了一个作用,那大祭司无法分身两顾,喂养蛊王的进度就慢了许多了。而且,奔着‘闯梁营、救贤王’这个目标去的江湖人也越来越多。
十二岁的萧柏跪在不语大师面前,恳求他让自己带侍卫还有寺中的武僧去救大皇兄。
“你去能做什么,让人家再抓一个王爷在手里?”不语轻轻捻动手里的念珠。
“我也想为大皇兄、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心力。”萧柏坚定的说。
“那好,你去禀告皇上,皇上同意了,贫僧就从寺中武僧里借十个高手给你。”
萧柏大喜,“谢谢大师,我这就去。”
“等一等,贫僧同你一起下山。”
萧柏看着白眉飘飘的不语大师蹙眉道:“大师这么大的年纪了,您就不要去千里奔波了。”
“贫僧不是同你一道去救人,贫僧要去看看你皇姐,然后进宫去找点东西。”
皇姐?萧柏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嗯,那我跟大师一块儿去看皇姐。”
不语颔首,心下很是欣慰。萧柏想去救萧楹,那是因为萧楹从小待他很好,颇多关照。他在不语面前念叨的最多的就是大皇兄和宫里的二皇嫂,还颇为两人被拆散而不平。在他心底,也是皇上抢走了大皇兄的江山美人。而且还格外的欺负大皇兄,又对皇嫂不好。这便是不语时常让他倒立着好好思考说得对不对,又该不该他来说的问题。
他这个怨怼的心性若是不改,日后很难说会酿成什么祸事。现在见他能提出一起去看萧枫,倒也觉得他的心性开阔了许多。因为萧枫幼时骄纵,被宫人撺掇着很是欺负过这个不得宠不得势宫人都看不入眼的小弟。她大婚的时候甚是风光,萧柏只是送了礼去,说自己要在大相国寺为父皇祈福走不开,人却是没到的。
如今萧枫算是倒了大霉,还牵连进谋反中,他却要一同去探望,足见这个孩子的品性。
不语大师和洛王爷来了,门口看守的禁军不敢阻拦,放了他们进去。萧枫此时正经受了从天上到地下的变化,有亲人来探视,还未说出一句话便泪盈于睫。
“大师,三弟”
萧柏见她如今一副憔悴模样,虽然一向不喜欢这个姐姐,也不禁有些恻然。心头对萧槙却是更加的愤恨。
不语看了一眼病床上有些孱弱的梁濬,轻轻把手指搭在他细弱的腕间,一时两姐弟都把他盯着。
“大师,求求您救救濬儿,他才一岁多,那些事与他何干呢。”萧枫哭得满面是泪摇摇欲坠的。萧柏上前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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