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5 做戏(1 / 2)
谢陌在坤泰殿的一番折腾,自然很快就传入皇帝耳中了。萧槙说过小事就不要禀报了。可是郑达觉得跟皇后有关的,应该都不算小事,还是事无巨细都报告上去。都是选了皇帝闭眼养神或是散步之类的时机,反正他只是听也不说话,但是也没叫过他闭嘴。
“那个水清幽的来历查清楚了么?”
“已经查清楚了。她正是那个神秘的神谷当任的谷主。”
“哦,竟然是这个来历啊。”作为皇帝,自然是不允许治下还有一处地方不服王化的。如今,这个水谷主直接到了他面前,还和他的皇后打得火热,一步一步进入宫廷是意欲何为?
“她说淑妃的病情怎么样?”
“说是要慢慢调理。”
“嗯,那好,朕也正好看看她神谷有什么目的。去,叫来朕瞧瞧。”
水清幽已经住进皇宫了,因为皇后之前格外的重视她的居所,坤泰殿上下也对她不敢有半分轻慢。尤其水清幽摘下面纱就是神仙中人一般,与谢陌正是春兰秋菊各有擅场。
这会儿两人正在对弈,棋力亦是相当。乾元殿的人便在此时进来宣了旨意,说是皇上召见水姑娘。
水清幽放下棋子,看一眼谢陌。
谢陌淡然道:“你去吧,这棋盘就暂且摆着,等你回来再接着下。”
“是。”
谢陌拿了一本书倚在榻上翻看着,玲珑送水果进来,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外头议论纷纷,说水姑娘果然是神女。只是万一巫山神女,行云布雨,娘娘要如何自处?”
“这话到底是外头的人说的,还是你在担心?”
玲珑抿抿嘴,“是外头的人说的。娘娘与水姑娘相交,奴婢也同行的,知道水姑娘的心性。可是,万一皇上有这个心呢?水姑娘也不能相抗啊。她进京又进宫的,不就是为了让日益势弱的神谷中人有一个安静栖身之地么?”
谢陌翻着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神谷遗世独立世所难容。神谷中人又惹了官非,水清幽也是不易。不过,要她做出适当的退让是可能的,投怀送抱万万不可能。至于皇上,后宫三千佳丽他都睡不过来了,更加不会对女人用强。”
水清幽虽然美,还没有美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萧槙如今的后宫,可以与之相较的美人儿就有几个。再者说,在他心底,最着紧的不是美人,而是这万里江山。之前那么宠胡采女,都当成心肝宝贝儿了,还不是因为近臣一再谏阻,在她解毒后就送出宫去了。
“娘娘,香囊已经送去了。这是洛王殿下的回礼。”
是一副画,谢陌到书桌边展开来看,然后马上合上了。画的正是她的样子,衣袂飘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画旁还提着陈思王《洛神赋》里的词句: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洛神,陈思王的洛神可正是他皇嫂呢。
“可有旁人看到?”
玲珑摇头,“没有,奴婢拿了过去,洛王刚搁笔在晾干,旁边也没有人伺候。他直接卷好就给了奴婢。”
那就好!
可是,这画要怎么处理呢?
撕了、烧了?谢陌还没打定主意,聂女官的脚步声响起。她直接拉开书桌的抽屉放了进去。不管怎么说,她的东西,还是没人敢翻的。萧槙则是根本不屑于翻。不,他都不屑于来这坤泰殿。先搁着,没人时她再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妥当。
“娘娘,奴婢有事要禀。”
“进来吧。”
结果,聂女官进来是因为贵妃和贤妃来问七夕节的安排。
谢陌捏捏手指,又要过节了啊,还是七夕节。五月十五萧槙守在胡采女的病床旁。六月十五,把她叫到乾元殿,然后让她自己在西轩室睡了一晚。那个时候正是近臣谏阻,胡采女刚出宫的时候。他也不好直接把她这正宫皇后一直晾着,于是把人叫到了乾元殿。至于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那些做臣子的怎好过问。
每次过节都有不开心的事,谢陌下意识的不想过节,尤其是这个七夕节。
“循例办理就是了。”谢陌挥挥手,她还有些心神不宁,因为方才那副洛神图。
聂女官不赞同的抬头,“娘娘,您当真不过问后宫事务么?后宫大权都要被贵妃全抓在手里了。”皇后怎么好像从端午之后,就有点自暴自弃,什么都不争了。管理后宫的大权交到贵妃手里,贤妃又是明哲保身不与人相争的性子。虽然这么做给贵妃拉了不少仇恨,但三四个月下来,毕竟被她一步一步掌了权了。
见谢陌颇有点心不在焉的,聂女官怒其不争的说:“娘娘不是说了,只有您好了,我等才能跟着沾光的嘛。您如今什么都不争了,不是拱手把皇上、把后宫大权都让给贵妃了么。”
的确,胡采女走后,贵妃那里又成了皇帝常过夜的地方。谢陌托腮细想,那为什么不见云裳有什么动静?反倒是杜宝林这样低位的嫔妃一夕之欢就得了龙种。
聂女官看皇后恍若未闻,也只得说:“微臣告退。”然后便要出去通知贵妃和贤妃,皇后说一切循例,让她们拿主意便是了。
“等等,聂萦,如果你想调到慧芷宫去,本宫可以帮你。”
聂女官回头躬身道:“娘娘,坤泰殿的人怕是都不能调动的。奴婢也不想去贵妃那里。”贵妃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
“那你就别在本宫面前摆出这么一副样子了。”谢陌面带清冷的说道。
聂萦无奈道:“是。”没人不好奇端午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皇帝的逆鳞没人敢批,皇后的,亦然。
水清幽一路跟着传旨的太监到了乾元殿,然而并没有立即见到皇帝,那太监让她在外等候。等了约摸有两刻钟,才有人来把她传到了御书房。
坤泰殿在后宫已是首屈一指的建筑,她的居所被谢陌弄得就是个富贵闲人的居所: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而这乾元殿,作为华禹的至高处,果然是巍峨壮伟,比坤泰殿又多了几分阳刚甚至是肃杀之气。
“民女参见皇帝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头抬起来朕瞧瞧。”萧槙随意的说,细听起来话中有一丝轻佻。待到水清幽抬起头,他点头道:“嗯,果然不错。怪不得宫人都说来了一位神妃仙子呢。”妃字咬得挺重,水清幽暗道,这难道是在调戏她么?
“水姑娘在想什么?怎地突然愣怔了?”
因为皇帝的表现断然不像水清幽从收集的情报里得来的形象,所以她稍微走了一下神。
“民女初次得见天颜,一时有些激动,失态了。”她磕首道。
“初次,不见得吧。说起来朕是初次见水姑娘,水姑娘却不是初次见朕了。”萧槙站了起来,绕过龙案走到水清幽跟前,作势要亲自扶她起身。
水清幽大惊,难道真的弄错了?膝行退了半步,“谢皇上!”然后自行起来。心头却是警钟长鸣,皇帝怕是把她的底细都探知了。连在维扬之时她易容为樊文广,甚至她从出生到现在的行迹都掌握了。
萧槙的手落空,倒也不恼,随意在旁边坐下。
“虽然民女不是头一次见到皇上,但上次见面皇上还不是皇上呢。”现在首要把初见天颜四字先圆过去。不然,方才的话就能被安个欺君的罪名了。
萧槙含笑点头,“嗯,有理有理。你也坐吧。”
水清幽只能躬身道:“谢皇上赐座。”
“你同皇后是……”
“民女蒙皇后不弃,算是手帕交。”
这一天,水清幽在御书房呆了小半个时辰,皇帝一直很亲切的和她拉家常。接着第二天,又是这个时辰,找了她去谈天说地,天文地理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是如此。
于是宫里慢慢有了传闻,皇上看上这位进宫给淑妃看病的女神医了。不然,百忙之中怎么有这个空。更有甚者,还有人传这就是皇后召进宫来为自己固宠的。还说皇后终于忍不住有行动了。
对此,水清幽有口难辩。好在谢陌是一笑置之,毫不在意,更别说向她询问什么了。
“你进宫是为淑妃看病的,便认真做事就是了。旁的,不用理会。有人的地方就有数不尽的是非,何况是后宫。”
七夕即将来临,胡采女已经离宫,却忽然又杀出这一匹黑马来日日得见天颜,众人都是咬碎了银牙。这一日是七月初二,水清幽已经接连十日被召到乾元殿了。出来的时候远远的遇上了贵妃的车驾。她暗道一声不好,谢陌跟她说过,遇上旁人都无妨,但是遇上贵妃得多加小心。因为旁人暂时还不会直接跟她这个皇后过不去,至少面上不会。但是贵妃不会容让,一来,贵妃如今在后宫渐成气候;二来,云家如今隐隐有权倾朝野之势。云家现在缺的,也就是一个皇子和后位而已。
水清幽让跟着的小宫女走近道去报讯,自己走到路旁避让,让贵妃的车驾好过去。
车驾眼看要过去了,却又停下。来了个小太监把她叫到车前。行了礼也没人让起身,水清幽无奈只得跪在车前答话。
“你就是皇后召进宫来的女大夫?果然是个美人儿。”
“回贵妃娘娘的话,民女正是被皇后召进宫为淑妃娘娘看病的。”
云裳冷哼一声,“看病,那么多太医都是吃白食的。费尽心机拿病歪歪的淑妃搭桥让你引人注目的入宫。本宫还当她真的心灰意冷,什么都不争了呢。原来一早埋伏了一个你在这里。”
“民女是进宫为淑妃看病的。”水清幽不卑不亢的重复。
“哼,说得好听,那淑妃已经病了这么久,就是白白占了个高位而已。她家人都放弃她了,要另送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来。谢…皇后会这么好心?看你的确是有几分姿色的,本宫今日就提点你一句,以色事人者,必不能长久。皇后也是一座要化的冰山,靠不住!”
“以色事人者,贵妃娘娘说得是之前离奇中毒的胡采女么?娘娘是不是暗示如果民女在宫里继续呆下去,就会遭到和胡采女同样的厄运?”水清幽直接避开了云裳说谢陌的言辞。
“你——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跟本宫说话。来人,掌嘴!”
立时便有一个壮实宫女过来,扬手就是一耳光朝水清幽脸上扇去,水清幽眼中现出屈辱,咬牙受了。那宫女却只觉触手滑不溜丢的,根本没落到实处的感觉。
云裳听着声音不响,怒道:“你没有吃饭么?”
“娘娘,奴婢尽全力了,可是这个女人她有妖法。”宫女赶紧道。
又换了一个人,还是同样的情况。
石嬷嬷递个眼色给贵妃,要教训一个人何必在这大道旁。把人带回慧芷宫,有的是不给人落下伤痕的法子收拾人。这个女人突然出言相激,不就是想让贵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么。
“好,带走!”
水清幽已经在心底衡量武力抗捕的后果了,耳中传来一声轻叱,“且慢!”
坤泰殿的侍卫统领江啸施展轻功过来,“末将见过贵妃娘娘。皇后让末将先行一步过来问问,坤泰殿的贵客是何处得罪了贵妃?”
“哦,她出言无状,本宫如今代管后宫,难道不能管教一二?”云裳美目一凝,看着江啸说。
“皇后娘娘已经说了,这是坤泰殿的贵客,不是皇上的后宫。不在贵妃娘娘可以管教之例。不过,既然水大夫得罪了贵妃,还请贵妃指出来,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就此放过的。”
等到谢陌走到的时候,萧槙也同时到了,看她一眼,再看一眼跪在路中挡住贵妃车驾的江啸。心道朕的人你用的倒是顺手之极。
“这是怎么一回事?”萧槙问,然后看看人来人往的,这宫里三巨头聚首,自然格外引人注目。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路边跪下了。
这里离乾元殿不算太远,自然有耳目回禀。再加上对云裳的了解,萧槙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听说江啸也来了,萧槙就搁下折子过来了。
“皇上,这个女人对臣妾出言不逊。”偏偏云裳还恶人先告状。萧槙冷冷扫她一眼。
谢陌决定静观其变。云裳,这也是活冤家死对头了。从两人小时候在宫里走动就结下了仇。她倒要看看萧槙是不是要包庇,如果他真的要这么做,那她真的是对他又失望一次。水清幽是她请进宫来的,不管她还另有什么目的,如果因此而受屈辱那她谢陌就难辞其咎。就算萧槙要包庇,她这个皇后也不能就这么认了。一再的退让只会让人觉得她软弱可欺而已。
萧槙扫眼前三个女人一眼,“水姑娘,请起来吧。”然后对皇后说:“皇后把后宫的事交给贵妃管,贵妃有事该谁来过问呢?”
谢陌有点意外,他不打算护着云裳?然后再看一眼水清幽,心道萧槙搞什么名堂?她福福身,“贵妃有事,自然该臣妾来管。所以臣妾让江统领过来代臣妾问话。谁知道被贵妃这么无礼的对待。江统领,你还不起来?”说到后来,已经有了几分厉色,直直目视云裳。
江统领开始也没跪,而是后来贵妃要让人强行把人带走。真要带走了他没法交代,这才拦的车子。贵妃摆谱,他不能伤她,只好这么拦着车驾了。
说起来,他问话是代皇后问的,当时的确是不用跪。但后来情势如此,他一个小小统领,不能和贵妃对峙。何况,他还是从云家军里被简拔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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