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过河拆桥(1 / 2)
“这几日由你带她出去散心吧,整日闷在府里不好。”
准备推门的手顿了顿,我隔着竹苑正殿的木门听见了竺邺说话的声音。
带我出去散心么?
我带着满腹疑问推开门,伸头进去,首先看见了竺邺,往里面走两步,看见了坐在他对面的贺兰秋。
尽管不是太明显,我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不是太愉快,甚至对竺邺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没有控制好。
“我在府里挺好的,根本不觉得闷。再说了,怎么不是你陪我去,非要把我交代给别人?!”
面对我的不悦,贺兰秋不语,低头抬着茶碗转着杯盖,竺邺依旧笑得温和儒雅:“公主忘了,我还不能出府。”
和我那么亲密地出去闲逛,乐府在燕国的弟子一定会察觉,本来很多人就一直疑惑我除了贺兰秋另外一个侧驸马的身份是什么,我这么急着把竺邺推上风口浪尖,万一遇上不好招惹的主,到时候竺邺就不是我一个长欢府能保得住的了。
我明白其中道理,但嘴上还是不服输:“可我昨天已经去过宫里了,又不是整日赖在府里,这两天不想出去了!”
贺兰秋闻言还是不语,低垂着眼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竺邺则笑意更大了:“公主莫不是还要过河拆桥?”
也就他敢和我说这种话,“过河拆桥”都拿来形容本公主。只不过这么跳跃的一句话还是让我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道:“什么过河拆桥?”
他微笑着看着我,道:“贺兰秋当初和公主商议过的,他将三国物品的利润降去一成,公主你依旧把他当做自己的侧驸马。竺邺身为侧驸马能陪伴公主,贺兰秋已做到利润降一成,公主还这样疏远地对待同为侧驸马的他,可不就是过河拆桥了?”
或许是听到竺邺的话有些过了,贺兰秋终于抬起头来,微微诧异地扫了一眼他,又再转头静默地望向我,漆黑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却又什么都包含了。
我盯着竺邺的笑脸看了许久,道:“这几天缠着你,你到底是烦我了。”
他见我神色不好,急忙收了笑:“我没有烦……”
“闭嘴。”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声音前所未有地冰冷,也是第一次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有满腔怒火。
他这样把我推给别人,把我的依恋随意转送,难道就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么?
我不喜欢他,怎么会在经历忱天的事后天天都想和他在一起?
可他如果喜欢我,怎么会舍得把这感情让给和他同为侧驸马的人?
贺兰秋的存在,难道不算是他的情敌么,有谁甘愿让自己的情敌抢走心爱之人的?
我忍着心里即将涌出的悲伤,冷着声音丢下一句:“好,如你所愿,本宫不做什么过河拆桥的人!”说完转身就往殿外走。
“公主……”
竺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我只当没听见,疾步走出竹苑,匆匆地往府外走去。
不久,身后就有了衣衫摩挲的声音,一步一步地跟着我。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我一刻不停地走出了府,门外侍卫正好将一辆马车拉来,还不等车停下,我利落地扯着裙子就钻进了马车。
随后马车停好,有沉稳的脚步声缓缓地登上车,贺兰秋掀开帘子进来,踏得木板吱呀作响。
他看了我一眼,奈何我怒气未消侧头赌气看着车壁,只好沉默地坐在我身旁。同坐无言。
马车开动。
我之前就听他在车外向车夫低低说了几句,不过没听清,想着自己生竺邺的气又不好随便牵连贺兰秋,就有些僵硬地问道:“去哪里?”
他偏头瞧了我一眼,又看向前方:“去毓宝斋。”
毓宝斋?我愣了一下,半晌才想起以前青柚说过这个地方。
那是贺兰秋所有最珍贵的雕品所在地,里面多为各种各样的小巧金饰、木饰,简直就是精品的小博物馆。不过那个地方并不全部对外公开,没有贺兰秋亲自给的邀请函,就算我的父皇母皇来了也无济于事。
没想到,他今日要亲自带我去。
我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像是在比谁更能长久不说话一般,愣是一路静了一柱香时间,一直到了毓宝斋门外下了车,我才把憋了许久的气长长地舒出来。
毓宝斋是一座两层高的孤楼,耸立在一个小花园的中央,远离燕京城内。院内种了松柏,四季常青,看不出颓败的样子,将毓宝斋衬得极为古色古香,触目如画。
然而,这样美好的景色中,“毓宝斋”三个大字的牌匾之下、紧闭的大门之前、青石板台阶之上却斜斜坐着两个仆人模样的男子,耷拉着的脑袋一吊一吊的,完全没发觉我和贺兰秋走过来,睡得正香。
我斜眼瞥见贺兰秋的脸沉了沉,当即在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身后管理院子的中年男子看着面前让人心惊胆战的一幕,急忙陪着笑,上前给那两个人一个一脚:“还睡!还睡!贺兰公子来了你们也听不到么?!”
那两个人听见“贺兰公子来了”,一个翻滚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跪在贺兰秋面前不停磕头喊恕罪。
我看得好笑,等着瞧贺兰秋的反应。谁知他并未怪罪,反而轻飘飘说道:“我不怪你们,谁都有累的时候,像楼顶那两个人,睡得比你们还熟。”
我愣了一下,楼顶有人?
才抬起头望向楼顶,余光便发现身前跪着的那两人身边忽然莫名其妙又多了两人,低头一看,穿的竟是黑色的紧身服,俨然是两名暗卫。
“卑职失职,请贺兰公子恕罪。”
我差点就笑了出来,暗卫在楼顶睡觉还能被难得来一趟且一直站在楼底的主子发现,他俩也真是够可悲的。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我还是将好不容易保持下来的高冷形象继续保持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贺兰秋。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处罚,冷声叫他们将门打开,就没有下文了。
难不成是因为有我在,所以他才没有提处罚什么的?
我这般想着,跟在贺兰秋的身后便自然而然地进了毓宝斋。楼里光线极暗,内部结构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个轮廓,一个一个长方体的木桩规则地立在屋内,木桩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木盒,皆盖着盖子,看不见其中有些什么。但光从盒子的材质来看,里面装的东西绝对价格不菲。
连着院管的五人生怕贺兰秋怪罪,忙不迭地去把角落里摆放的一溜油灯点上,屋内一下子灯火通明,眼前这些木桩木盒也便得更有古韵的味道。
我向来不怎么客气,这种地方有主人亲自带着进来,碰坏了什么也不会被怪罪。等院管把两三个木盒的盖子打开,我就踱着步子就走过去看,眼神才递过去,当即就被惊艳了一下。
第一个盒子里装了一把梳子,金梳子,纯金的梳子。梳子小巧,梳齿极细,手拿的地方还有一朵轻轻勾勒的九瓣莲花,被简单的藤纹包围在其中。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别的花纹和装饰,但是给人的感觉除了惊艳就只剩下惊讶。
我呆了呆,又往下一个盒子走去,第二个盒子里面是一只巴掌大、拇指粗的木笛子,如果不是我如今对笛子有成见,只怕死活都要给贺兰秋把这笛子要来据为己有。笛身光亮鲜华,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宝贵的木材才雕出这么一只,凑近了看,甚至还能闻见令人舒心的天然木材香气。
这在木盒里存放那么久,还能香气不散不染,实属不易。
我完全忘了还有贺兰秋这么个人,跟着院管开一个看一个,每每看完就觉得自己灵魂都上升了一个层次。在现代看的好东西不少,贺兰秋这个古代人还能惊艳了我好一把,简直不能用“大神”二字来形容他了。
梳子、木笛、镂空木筷、镶宝金杯、勾花银碗甚至还有木雕面具,一种种类他能弄出很多种华贵的样式来,再加上本身用料就好,风格独特,简直让专门为宫里送贡物的大师都望尘莫及,也让我真的体会到那些挤破脑袋都想进来的人是什么心情。
在我看一只木制手镯看得聚精会神时,隔着木桩贺兰秋突兀的墨衣忽然闯入眼帘。我堪堪抬起头,便感觉头顶高绾的发髻一沉,似乎有什么插进了发丝间。
我茫然地抬手,在简单的发髻间轻松地摸到一支簪子,当着贺兰秋的面把它取下来放在手心,又是一阵惊艳。
鎏金的玫瑰簪子,花瓣大开,每一片花瓣上都坠了珍珠般大小的白玉,颗颗形状无二,做工精细,让我头一次觉得黄金的饰品能这样地素雅温润。
既然是出现在这里的,自然也是他亲手做的。
“戴着很好看。”他话语简短,伸手过来想要将簪子再次为我戴上。
“我不戴。”我侧头避开,见他拿着簪子的手僵了僵,眸子黯淡,遂认真的看着他:“我不要簪子,你……把面具还给我。”
我就站在他对面,所以能够清楚地看见他漆黑的眼瞳在那一瞬间绽放出的光华,他像是没听仔细一般反应了好一会儿,眼中隐隐约约有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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