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安详相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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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忠文吃痛,微吸了口气,这音量本不该惊扰到谈话中的人,但魏荣光立刻就发现了,几步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护工飞速抽出纸巾在梁忠文烫红的手上揩了两下,输液的针管回血了也不理,“啊呀,真不好意思啊!我太不小心了……”

见魏荣光面色微严,护工一惊之下捧起碗,又泼出了一圈汤汁,魏荣光敲了敲鼻梁,“算了,你放那儿吧,我来。”

护工悻然起身离开,魏荣光顿了一会儿,才低着头坐到床边,先检查了一下输液器的针头,然后端碗执勺,细吹汤汁,一勺勺送至父亲口中,整个过程一字未吐,正如他这些日子一贯的状态,就是不怎么跟父亲说话,更没有叫过一声爸爸,除了必要的日常交流之外再无其他,只是巨细靡遗地早晚照护着,与父亲安详相伴,从来不肯一笑释怨。

梁忠文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望着他微微笑,经常自问自答地跟他扯些父子间的家常,“这汤,是她做的吧……和你妈妈的手艺一样好。”

“嗯。”魏荣光应了一声,又想起吴若初让他转告的,干巴巴地加上一句,“她问你还想吃什么,她都给你做。”

吴若初碍于聂家媳妇的身份,无法找到顺当的理由过来探望梁忠文,便煮了许多进补的菜,天天让魏荣光带到医院。

其实平时,她和魏荣光见面也不能太过高调,在军火案的风头未过之前,两人是不可能如正常伴侣一般公然出双入对的,正如聂鼎和林阡,也有着同样的顾虑。他们四人的结盟虽在暗处,却有些难以障人耳目了。

吴若初检视着这段微妙的关系链——她的丈夫聂鼎偏偏爱上了聂家的仇敌,而她的情人,则是军火案连锁效应之下的最大赢家……这内情若是被人连成一线,加以推论联想,多半不利于事。

烟腾腾的一碗热汤饮毕,魏荣光拿出巾帕替父亲擦了擦嘴,发觉自己内心并不真的抗拒这些。一审过后,他尽了一切可能,只想让父亲的生活更有舒适度,花费了无数金钱精力去酬谢医生和护士、拉拢警局和法院。将来父亲康复后,就能获准假释,不必回到监狱服刑,那样一来,自己的良心是否能够稍稍安放?

魏荣光盖上了砂锅,正要去外面把碗洗了,梁忠文却出声叫住了他。

“儿子,你还有没有……你妈妈的照片?我……很想看看她。”

魏荣光什么也没有回答,碗和勺子碰撞出一阵乱响,他收起它们,听而不闻地快步出了病房。

梁忠文知道儿子心里还有个结,怎么可能会把母亲的照片交予曾伤她至深的人?所以,当魏荣光两小时后回到病房,将一只小而朴旧的相框递过来时,梁忠文只感到悲喜交集,不知该说什么好。

魏荣光没看他的眼睛,将东西交接完毕,“你不用还我了。”

说完转身便走,却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透过门上窄窄的一格小窗暗窥房里的情景,恰似他这一生,总是处在怯然的伺探之中,不敢袒露心声,不愿直接去爱去问,怕失望,怕没了自尊,只好躲在角落里,永远凿壁偷光。

梁忠文拿起相框,第一次没拿住,又跌落在被单之上。黑白照片中的那朵清丽笑涡灼痛了他,是他今生见过最美的惊鸿照影,如故乡远山烟水,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选错了一条人生路,但好在他还能回头。

“念萍,念萍……你还肯见我吗?”他在她唇上亦深亦淡地一吻。

那晚,他抱着照片入梦,魏荣光怕他硌着不适,几次想把相框从他手臂中挪出来,却遭到他熟睡中的抵抗,只得作罢。在往后的日子里,这只相框再也没有离开过梁忠文的枕畔,某个夜晚,梁忠文平躺在床,忽然对着旁边正在加热一小锅中药的魏荣光说道,“小荣,爸爸有话对你说。”

魏荣光没抬头,“说什么?”

“是关于袁劲的。”梁忠文的声音里藏着某种锐器。

这番话很长很长,当窗外透进几声鸡鸣,方才告终。梁忠文好似吐出了心口的一枚结石,合被睡下,将魏念萍的照片放在胸口。

就此陷入了深度昏迷,一直没有醒来。

魏荣光感到完全不能接受,一遍遍哀恳地追问着主治大夫,“你不是说他已经好多了吗?你明明说过他以后还能……”

“梁董似乎在做一个梦,一个他不愿醒过来的美梦……”大夫憾声道,“生死,都是听凭自己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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