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二章(26)白云低处雁回峰(1 / 2)
怀芷说到这里,眼角的泪却终于滚落下来,“可是就算我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成为了这王府里最才貌双全的一个,又能怎么样呢?我到底是这家里庶出的女儿,否则又怎么会轻易就被许给了一个能做我父亲的人,一个已经有了妻子儿女的人,去做他的侧室?若是母亲你能抓住父亲的心,而不是在这王府里活得无声无息,我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就算母亲你做不到,若是你能像怀蓉的母亲那样,舍下你所谓的骨肉亲情,为我谋一个长长远远的将来,我又何至于会变成今天这样?”
怀芷忽然抢上前去,一把抓住董氏的肩头,“母亲你总是说把我看得比你的一切都重要,可是你又为我做过什么?小的时候你把我看在自己身边,只知道守着我,却忘了你在父王心里的位置,才能够决定我的将来。等我大了疏远了你,你只知道我看不见的地方黯然神伤,却从不曾替我的将来打算,任由我成了和你一样的妾室。等我去了北疆,你关在自己的屋子里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可你从来不曾知道我到底在那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不曾给我施以援手。这么多年,不管我多么艰难多么绝望,你始终都不能给我任何的帮助和依靠。你说,我到底是该念着你对我的情,还是该恨你?”
董氏只觉得落在肩上的力气极大,几乎能听得见骨头的响声,然而那话语落在心上的声响,几乎就是晴天霹雳。她看见怀芷眼角的泪,只觉得心都被那几滴泪灼伤了。她无法思考,无法反应,心里眼中是一片的茫然。
她的女儿,她唯一的视若生命的女儿,她为她做过些什么呢?是啊,她为了这个孩子放弃了自己娇娆的眼波流转,飞扬的舞步轻盈,只想做一个母亲。她用自己全部的光阴和生命,只为等着和她的重逢。然而如今,她的孩子终于回来了,站在自己面前,锐利地质问着自己,作为母亲,到底为她做过些什么。她无法回答,她自认为为女儿耗尽了一切,却原来只是一场虚无。
过了良久,怀芷终于慢慢松开了手。董氏怔怔地看着女儿,只见怀芷抬手拭去了眼角残余的泪,笑了起来,“母亲好生安歇罢,我先走了,我还有好些要紧的事情,就不陪母亲说话了。”走到门前,却忽然转过身来,“我的孩子,我必许他一个安稳的将来,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要他在这世上活得堂堂正正,没有任何人敢轻侮小瞧他。”
语罢,怀芷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春绿庭。凉风吹动,隐隐有桂花香气,却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这一座庭院这样简陋,就连着金秋馥郁的香气,都要借了外头的。怀芷忽然想起了北疆,辽城的大雪,冷得连梅花也不能生长的冬天。这么多年,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经历了什么,这个家里谁又知道,谁又关切呢?如今她回来了,可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离开时候的上官怀芷了。
不知怎么,离去十几步,怀芷忍不住又回望了一眼。春绿庭的门扉半掩,她却好像透过重重阴影,看见了方才月光下和歌起舞的母亲。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逐夜凉。自把玉钗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那身影是那样的美,又是这样的寂寞。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