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入梦的俄帕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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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是的,我需要找个地方躲雨。”罗帕雷斯回过头说,他冻得全身打颤,双手忍不住抱住自己,雨水顺着他的脸流进衣服里。

“我家女主人的别墅就在前面,你跟我走吧。”俄帕斯拉着全身湿透的罗帕雷斯的一只胳膊,兴奋的把他往前头带,生怕他反悔不进去躲雨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不是掉东西了,我看你一直盯住地面看?”俄帕斯快速问,她的话多半被雨声淹没了,罗帕雷斯根据她的口型和隐约听到的几个字,猜出了她的意思。

“我叫罗帕雷斯!”他说,至于大雨将马车痕迹冲刷干净的事情他没有提起,主要是不好意思。

罗帕雷斯一身湿漉漉的走进客厅,那是一间宽敞、但毫无生气的屋子,一个女仆正拿着一盏蜡烛点上烛台上的灯芯,昏暗的屋子立刻亮堂起来。客厅的墙壁上挂满了色调暗淡、浓重的油画,内容主要以神的故事为主,在这样一个生活气息浓重的地方,挂上修道院才挂的宗教题材的画,看起来不但不和谐,而且令人不舒服,一种无形的精神的压力的东西造成了罗帕雷斯的困扰,他觉得自己害怕这些东西。

“少爷,我带你去浴室洗澡吧。”脱下斗篷和蓑衣的艾赛特走到他身边说。

“好的,谢谢!”罗帕雷斯跟着热情的艾赛特上楼,去了浴室。

艾赛特给他准备了一套下人穿的粗布短衫,罗帕雷斯洗完澡,穿上那套过紧的衣服,他觉得绑胳膊绑脚的。走下楼梯,只见那个好心的女仆正在摆碗筷,见他下楼,愉快的冲他笑了一下,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惊艳。

“这是小姐给你的。”当罗帕雷斯走到她身边,她将一张带香气的字条递给他,还拉了凳子给他坐。

罗帕雷斯疑惑的接过字条,在女仆给他准备的凳子上坐下来,打开字条,一行清秀的小字映入眼帘:听从艾赛特的安排吧,她是个热心肠的孤独的姑娘,帮帮她。看完字条,罗帕雷斯精神振奋了,愉快的望了眼盯着他看、陈旧的落寞表情时而出现在那张回光返照似的脸上。收起字条,坐直身体,咳嗽两声,向想跟他讲话,又不敢讲的艾赛特请求道,“艾赛特,你是个好姑娘,没有你,我还要一直站在外面被雨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却想着写字条的小姐,他说的感谢的话同时跟另外一个人说,“你家小姐夸你是个能干的姑娘,她说你会将我的一切都安排好,我相信是这样。我想请你给我一张纸和一只笔,我写个回信给你家小姐,感谢她的好意。”

“少爷,你吃饭吧,你要的东西马上给你拿来。知道你们这些小姐、少爷读过书,用传话的不行,一定要劳神写字才甘愿。”俄帕斯假意埋怨,其实她巴不得找点话题跟他说话。

“可不是,读书写字就是劳神,但是既然学了,也要抓住时机用用,否则就都白学了。不过就我一个人吃饭吗?”罗帕雷斯盯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肚子因一天未进食,空空的抽动的难受。

“小姐的那份我叫人给送到房间里去了,她不能随便和一个陌生人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夫人心情不好,她晚上都不会下楼来了。”

“你家夫人心情不好?”

“是呀,小姐从城里来,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夫人打算收养的一个小女孩被人遗忘在花园里,被大雨淋了一夜,她死了,夫人正在伤心。”

“那真是不幸!但愿你家夫人可以赶快好起来!”

“过两天就好了!”俄帕斯说完,转身到楼上拿纸笔去了。

罗帕雷斯在另外两个做针线活的女仆的注视下,吃完了这顿丰富的晚餐。虽然可口的食物和香醇的果汁让他手脚暖和了起来,也解除了胃里空空的灼烧感,他此刻心情舒畅,精神感到满足,但是刚从俄帕斯处听到的消息,以及客厅过于严肃的环境,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思想包袱,而且凯瑟琳的马车失去了踪迹,想到这件事情,他感到不知所措,好在俄帕斯拿着纸笔已走到他身边,他没有单独思考的时间。

罗帕雷斯拿起笔,沙沙的的声音从笔尖处发出,他写了句客套话:听从小姐的吩咐。但他也打算这样做。因此,俄帕斯送完纸条回来,他便邀请她谈谈自己。俄帕斯精神振奋起来,胆怯又期盼的望了一眼罗帕雷斯,她几乎立刻将自己的处境,遇到的难题,生活的苦闷,渺小的希望,所有她能想到的一切和盘托出,她觉得自己非常不幸,她觉得眼前的男人是理解她的,而且同情她,喜欢听她讲话,完全不会觉得不耐烦。她看到那个令她怦然心动的男子正以优雅的姿态坐着,眼神温柔的望着她,专注的倾听她讲话,她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脸像番茄一样变得很红,她用眼睛撇他一眼,不安的想到,“他是喜欢自己的,否则为什么耐心的听自己讲话。”这个侥幸的念头刚冒出来,立刻又被新的念头压下去,心里一阵哀伤,“自己长得丑,性格又不讨人喜欢,他怎么会喜欢自己?只不过是待人好一些而已,说不定他对谁都很好,只是个好人而已,绝对没有对自己产生别的感情。”但是一看到他那种对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她的念头忍不住又转了回去,但是马上又在心里贬低自己,两种念头不停的交替出现,于是她像在水与火两种体验里,备受煎熬,时而甜蜜,时而痛苦。渐渐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

侥幸的期盼已经不能满足她了,她那颗心原本是一块荒漠,长满了干枯的树藤,被一把大火点燃熊熊的燃烧起来,让她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振奋,如果这种恩赐被突然撤走了,她觉得自己会受不了。因此她带着甜蜜又痛苦的恋人的心,两眼发光的望着罗帕雷斯,希望他能够说点什么,让她那颗空虚的感情得到满足。

恋人的盲目的希望,让她掉进了陷阱。

在想象中,罗帕雷斯是爱她的,喜欢的就快发疯了,但是出于矜持,他只能忍住满腔的情意,和自己一样忍受痛苦又甜蜜的煎熬。她相信真爱会让他突破枷锁,克服重重顾虑,完全一心一意的承认他爱上了自己,不是因为她的外表,因为许多小姐都长的比她好看,而是因为喜欢她的灵魂,他那颗慧眼发现了自己身上隐匿的价值,发现其实他们是一类人,心灵相通,已经认识又失散了几个世纪,终于在这个夜晚,她好心的把他从可怕的大雨里拯救出来,他记住了自己的美德。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向自己示爱,向她求婚,她只要稍微的矜持的拒绝一次,让他稍微感受求而不得的妒忌和痛苦,然后就答应他。在幻想里,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即使立刻死去也比任何人幸福。如果真的立刻死去,也许她会很幸福,但是她不会立刻死去。他那平静的、客套的语调再次将她拉回现实。但是梦境已经很完美、全面,她不愿意承认虚假。入梦的太深,她不愿意苏醒,她也不愿意承认这是她摆脱不幸的生活的机会,她觉得对他的爱完全是纯洁无暇的,没有丝毫的功利之处,甚至她也不是最看重他绝美的外表,而是他这个人很好,修养、谈吐、气质,一切都很好,这才是她看重的,而她也不愿意承认,他们俩并不了解,甚至俩人的思想和价值观完全是对立和不能理解的,她觉得有爱就行,这些冲突她自觉忽略了,并且意识里相信他们在精神上是同一类人,只是没有机会表现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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