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中亚之殇(1 / 2)
不管渤海国收留了抹华梨会有什么麻烦,历时一年多的这场东北会战大胜利让大虞版图内的诸国沸腾起来。西域人喜出望外,心甘情愿请大虞驻军葱岭和天山山脉,拱卫西陲,阻挡月即别和蒙兀人的卷土重来。当然,若是能跟随蒙兀人的步伐继续占了月即别地盘,让他们和烈蛮部一样,成为不会骑马只擅长挖土砍树种地的劳动人民才最好。南洋的高棉、暹罗和真腊就有些不是滋味了,自从安南和骠国成了大虞的一部分,他们再也不能时不时欺负一下。被一个强大的邻国夹在中间,是个正常人都会有危机感,虽然没有受到压迫,不到奋起反抗的地步,但芒刺在背同样不好受。
然而枢密院并未因此次胜利感到更多的欣喜,概因此战能赢靠的是装备碾压,从战略角度暴露了许多问题。其一,以顾尧的眼光来看,镇北军在制定战术时,没有坚持会战的原则,即集中优势兵力打一处,反而让汪古别和旭烈形成了绝对优势去收拾翟竣,所以这一路人马伤亡惨重;其二,鄂部人融入大虞时间尚短,没有针对性的训练配合度,这样合兵,还不如镇北军自己上;其三,白城‘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初衷是好的,如果乞部没有陷入月即别和大食的泥淖中,这个处理方式最合适。但现在看来,留了个手尾,在渤海国埋下隐患,大虞日后有可能会比较被动。
当然,以上问题并不是说顾翀这个主将指挥有重大失误,而是没办法的事。分兵是无可奈何,蒙兀人恶名在外,哪一路没拦住,定有村落生灵涂炭。没有熟悉当地情况的鄂部人加入,或让鄂部人独立作战,恐怕这次死伤更重,两害相较取其轻。至于抹华梨一事凸显出来的问题是鲜卑人的实力又增,把本来傻兮兮蹲一旁嗑瓜子的渤海国拖下水,与镇北军无关。所以枢密院内部好好总结了这次险胜的经验和教训,重新调整对渤海国的战略,打算先策反图撒合里,避免渤海国成为第二个休养生息的烈蛮部。
令人称奇的是,之前唱衰镇北军的那人又投稿了,他所总结的东北一役的得失以及后续措施,与枢密院的意见不谋而合,甚至点出了可先与耶律氏达成默契,以抹华梨为借口,突袭依兰,坐看三江平原和长白山脉内战。虽然此人已匿名,但皇帝还是嘱咐锦衣卫把他的底细交给舆部尚书池睿,如合适,可擢其入职。
翟竣凭其功绩连升两级到从二品副将,钟鼐低他一级是参将,拉近了与容临的差距。海林察和阿格迪补了他俩的上尉之职,鄂部战死者一应抚恤同虞兵,并尊重其习俗,在咸州开林园为烈士墓。
现在第三个东北防线推进到与木兰隔难河相对的‘安达’(大庆)之外。此处是顾辞特意标注有可能生产猛火油的重点城市,而且可以与扶余互成犄角守望之势,震慑木兰。大鲜卑山防线也要加紧构筑,以免庐滨之北望建河(额尔古纳河)的蒙兀人南下。
自从北关2.0改名为‘大宁’,以后再也没有‘北关’这个称谓了,无关内关外之别,有城名处皆为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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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蛮部自寻死路的举动,及其后充满耻辱的近四万人投降,成为大虞‘奴隶’一事没能引起斡勤和巴合黑太多的关注,他们进入月即别这片气候温暖的低洼地区后,很有些‘乐不思蜀’。
一方面,天山和葱岭以西,一直到卓章海、本都海,这一片可都是辽阔的大平地呐,间杂绿洲和荒漠草场,妥妥的一马平川趟过去。另一方面,月即别人和蒙兀人一样是马背上的民族,文明程度比之大虞差远了,至少没有黑呼呼的铁疙瘩,能把一片人马炸成渣,蒙军的优势非常明显。而且大食递来了橄榄枝,主动派遣商队与蒙兀人进行交易,比之西域小国给力多了。
斡勤的路线是阿拉木图—碎叶—怛罗斯,这一线集中了月即别的优势兵力。巴合黑计划从塔什一路沿着康居(撒马尔罕)、戊地国(布哈拉)、木鹿(马雷)、图斯(马什哈德)、和椟(番兜)等小国或大城,一直打到本都海边的雷伊(德黑兰)——至于这些城市属于月即别还是大食,有关系么?
报达(巴格达)的大食国君穆塔迪米菲欲助巴合黑‘一臂之力’,不但派了以希拉德为首的大批学者和向导前来帮忙,还希望以结盟为由,从雷伊派兵往东与巴合黑会师,一起南下。傻子都知道大食人打下的地盘没蒙兀人什么事,不过为了保证商道尽快开通,减轻斡勤那边的压力,巴合黑还是答应了。
大不了腾出手了再去打报达嘛——相信巴合黑内心OS肯定是酱紫滴!
斡勤这边的压力来自于怛罗斯,阿拉木图和碎叶被大虞纳入保护区,他不欲再起纷争,纳财而走,围攻怛罗斯去了。也素亥对他的‘怯懦’十分暴躁,两人时常冲突,为了保持威信,斡勤索性把他踢往西边的河中地区自己玩。
月即别的建筑师们非常强大,在康居草原上,所有的月即别古城就一个字,高。无论是风雨还是酷暑,河沙筑成的防潮减震基座,粘土黏砌的砖坯,经历了兵戎和岁月的侵袭,千年之后仍能保持完好无损。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些高墙古城远离水源,位于自然高地上,城中普遍有高耸的城堡。在野战上完全不敌蒙兀人的月即别人,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这些精巧牢固的城墙上。
有人可杀的也素亥再也不来烦斡勤了,一路去解决红城卡孜勒、土城托普拉克、风城阿雅斯等古城。斡勤可以好好考虑如何能在怛罗斯这个‘受胡达庇护的圣地’成功地砍下杀父仇人的脑袋。
岂知这一考虑,就围了快半年还没动静,此时也素亥已经越过质河(锡尔河),杀到乌浒河(阿姆河)畔的玉龙赤杰,巴合黑在木鹿休整,大食人拿下哈马丹,前往雷伊的路上,在木刺夷与擅长暗杀的‘刺客教派’阿萨辛人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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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为详实的消息由顾翮从西域带回上京,不论是枢密院还是报纸主编们,都认为应该对乞部这一举动予以警示和分析,神宗特意召了枢密院和崇政院的尚书、正卿们众议,大皇子列席,除顾翮以外,还有一位刚入舆部情报司不久的新人专门在会前给未来的太子普及相关历史知识。
此人名叫周庭,字达观,齐乡侯世子最小的嫡子,顾家女婿周迈的堂弟,也是个刚从南洋一带游历归来,准备明年春闱下场的举人。他一向游手好闲,爱看杂书不喜科举,让长辈颇为头疼,玩一圈回来后,自掏腰包在皇家书局刻印了自著的《真腊风土记》,很得士林好评,才让家人对他改观。
有鉴于顾辞的培养,阿圣除了听周庭介绍怛罗斯的背景,还特别喜欢问此处的地理情况,准备会后给自家娘亲好好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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怛罗斯在汉时是西逃的匈奴郅支单于借了康居国的地儿建的郅支城,背靠天山的一条支脉,北面七河地区,山脉的南北都是大块荒漠,唯此处是七河之一冲积而成的绿洲。当时郅支单于与康居联手,大败乌孙,而乌孙所占之地包括怛罗斯所在的七河地区、宁远河谷、准格尔盆地西南,乃至天山西脉。由此可见,怛罗斯的位置对于连接七河地区与准格尔、宁远两地非常重要。
可惜这个地方还不如李白的出生地碎叶有名,所以很少人知道五十多岁的诗仙在长安意气风发时,东方的唐帝国与西方的大食帝国曾在此有过一场影响极其深远的决战。
如果以唐帝都长安和大食首都报达为丝绸之路北线的起点和终点,那怛罗斯正好处于一个中间位置,控制此地,即等于控制了一条最便利易行的商道。更有甚者,从两个国都到怛罗斯都要分别穿越两个大沙漠,若哪一方战败,其防线自然得退至两块不毛之地的后面,那么中间这一大片领土,都可以纳入胜利方之手。意即大食人落败,唐军可长驱直入到波斯高原的雷伊跟头巾军SAYHI,反之大唐GG,敦煌说不定会迎来大食骑兵,再惨一点,整个西域都保不住。
刚篡位不久的大食国君兼‘海里凡(哈里发)’的阿巴斯对此心知肚明,比起忙于和儿媳妇扒灰、没有危机感的唐明皇,他也更输不起,所以大军倾巢而出,命大将艾布率十几万人跋山涉水而来。
唐军这边的安西都护府,高丽名将高仙芝手下只有三万来人,他之前已经成功地进行了两次西征。第一次西征是进入葱岭和大雪山,收拾了大小勃律,打通了丝路的南线;第二次西征在于震慑天山以南、塔里木盆地以北的丝路中线诸小国,被选为目标的正是当时的石国——塔什,因为天方教帝国的崛起,塔什这根墙头草时不时要歪向大食。这次胜利让石国的王子跑去抱了大食的大腿,两个强大的帝国不可避免地要发生碰撞了。高仙芝主动发起第三次西征,从丝路北线进攻怛罗斯,以期全面控制西域的三条丝路。
可惜好运总是‘可一可再不可三’,事先一点情报工作都没做的高仙芝,掳了袖子攻向‘仅几百人’的怛罗斯,结局自然不会太好。
即便如此,名将就是名将,当时四万大食人驻防的怛罗斯险些失守,若不是大食援军火急火燎地赶到战场,从背后发起突袭,唐军征用的一小撮突厥人又阵前倒戈,高仙芝恐怕不一定会输得这么惨——唐军一万被杀,一万被俘,大唐在整个西域的兵力仅剩几千。当然大食也好不到哪去,一样损失惨重,无力东进。
吐蕃趁乱下了高原想捡漏,一年时间迅速恢复过来的唐军在封常清的带领下,把他们虐成狗,伤筋动骨后,安静了近百年。
大食由此战一度确立了在天山和葱岭以西的霸权,尽管没能力继续东侵,但开启了西域天方教传播的进程。造纸术也随着唐军的俘虏传到中亚、中东和欧洲,《经行记》的作者杜环,就是以俘虏身份,周游大食一圈,著书立作。
这场东西方的决定性战役还有个最直接后果——安史之乱。唐玄宗把长安附近的守军调往西域应付吐蕃,给了安禄山一个绝好的反叛机会。
更为讽刺的是,两国国君后来一样听信谗言,分别把高仙芝和艾布都杀了,于是大唐陷入藩镇割据的撕逼状态,大食忙于平叛功臣被杀而引起的大规模内乱。
其后定朝也在怛罗斯有一战,定穆宗的孙子烈宗吸取了脏唐的教训,把最骁勇善战不好管的游牧民族全扔去西域,如同让安禄山代替高仙芝,以他们血液中的不安分因子,自然非常愿意一路打到报达去看看两河流域。领军大将是契丹人石塔延谷,他尊重民俗,施仁政,轻赋税,非常有耐心地花数年时间收集情报,再次聚拢西域人心,完成了爱敛财的高仙芝做不到之事。并且,天方教为了开源而针对异教徒征重税,在各国受到极大反对,信众锐减,在汉传佛教的帮助下,石塔延谷剿灭不少天方教官员和将领,大食对西域的控制力渐渐消弱,西域慢慢重归万里佛国的怀抱。
当时还没立国、也不在定朝版图内的月即别占据了河中地区,借道给大食,让其主动挑衅石塔延谷,再战怛罗斯。大食之所以选这儿,正是觉得依靠‘受胡达庇护的圣地’,东方势力从没能接近大食地盘一步,上一次真主让天方教徒赢了如此重要的一仗,这次也不会例外。
事情果然如了大食人的愿,石塔延谷被俘自尽,手下一万多人淹死于河里。一直被定朝死死压制的月即别人发现定军并非不可战胜,同时大食实力也受损很大,开始了自立为国的历程,也从此对天方教的态度不似其他西域之国那般反感,对怛罗斯的迷信,更是让他们选择以此处为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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