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穷则思变(2 / 2)
这是以车查人,再以人查地方,交织的各类线索,来了一次直观的反映,让申令辰直观地看到了戎武、聂奇峰的人脉,几乎全部聚集在高利贷、拍卖行,而王子华一案,最终消失线索的地方,也是拍卖行,其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玄机,他直觉,快到摸到边了。
不管名画还是玉器,作为赃物在普通人手里是没有价值的,堂而皇之拿出来卖也是不可能的,可眼前的这伙人,肯定有能力把赃物变成财物。
可是他们吗?如果是他们,这可正像小木说的,完成了原始积累,已经不需要再偷鸡摸狗,那么钉住他们的唯一方式,就是找到当年失窃的赃物,这些东西是全部消化了,还是有存下的?就即便是他们,那究竟是谁,主谋是谁?技术开锁的是谁?参与者几个人……警务上详细的侦破细则,无疑会给案子增加前所未有的难度的。
短暂的兴奋之后,又被重重的疑难给塞满了,架车到了约定的地方时,他皱眉了,这可足足跑了几十公里,快到远郊区了,他安排着司机先行回去,自己下了车,在一片林荫掩映地拔着小木紧急通知他的号码,看看四周景色,像是个海边渔镇的地方。
接着电话人就来了,一声呼哨,回头看时,小木在一户民居楼的楼顶向他招手,申令辰沿路而上,这个富裕的地方让他颇是意外,家家户户都是修着几层小洋楼,楼畔放得都是高裆车辆……咦?也不对,怎么看上去像有几辆公车呢。
进了地方才发现,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民居,而是已经改成豪华娱乐场所的民居了,上了遮阳的露台,小木已经在座了,自斟自饮着,来的恰恰好,热菜几道,正流水介地上着。
“这是什么地方?”申令辰好奇了。
“民居啊,现在大饭店大酒店经营都不景气了,所以领导干部开始全部转移阵地了,越僻静越遥远,生意还越好,就这地方,吃的生猛海鲜、睡的嫩模空姐,都有提供啊。”小木道着,一句玩笑,偏偏申令辰不识风情,让他好奇怪地反问着:“咦?莫非你连这种案情也不懂?”
“倒是有所耳闻,可还真是难以置信啊。”申令辰四下瞧瞧,堪比五星酒店的装饰,他不敢怀疑了。
“那我坐东,带你腐败一回,哎呀,这段时间我太勤劳了,太上进了,挣了一兜钱都没地方花,我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来,满上。”小木倒着酒,黄酒,挟着菜,一桌子海鲜,怕是所费不菲,对于习惯粗茶淡饭的申令辰,有点难以下箸了。
小木看他的样子,嗤笑着:“瞧瞧,这就是对自己不了解的事,都抱着畏惧的心态……其实一目看过,都不过如此。”
“你是说案子?”申令辰好奇问。
“我是说桌上的盘子……动手。”小木笑道,给申令辰挟了好大一块蟹脚。申令辰笑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严格地讲你得好好谢谢我啊,不是我,你都没有机会体验这次线人之旅,拉皮条、敲诈勒索、收高利贷……啧、啧、啧,木啊,我看你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啊。”
确实很好,正掰吃着呢,小木嘿嘿一笑,看来对于违法犯罪,已经体会到了那种快乐,他饮了杯道着:“谈钱多俗啊,最关键的不是钱。”
“那是什么?”
“存在感啊,控制欲望啊……马洛斯需求论啊,人的更高层次需要都在精神上,如果精神上体会到那种存在感和控制欲望,那你的人生就是成功的啊……”
“说说,今天兴奋的来由,你好像发现了什么?”
“呵呵,知我者,申政委你哦,哈哈……我发现了先前的思路是错误的,不能以关系树来描绘。”
但凡团伙组织,都是上下级关系树来描述,能最直观地反映到团伙的构成,说到此处,申令辰用心听了,这也正是他发愁的地方,小木解释着,这不是简单的树状结构,而是一个更复杂的,更精妙的环形关系图。
简而言之,就像朋友圈,假设以戎武为中心,他的小圈子里,可能仅有几个人;往外一圈,只需要有一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就又能建一个大圈子;外层的圈子,再往外扩散,又是一个更大的圈子。小木在桌上画着,第一层,戎武;第二层聂奇峰等;第三层,马玉兵、毛世平、潘双龙、何实等,第四层,就是以小木为首的那帮痞子、混子加婊子了。
“噢,有道理了,里层看外层很清楚,而外层看里层却是云里雾里,这样说的话,也许潘双龙并不认识所谓的‘五哥’”申令辰问,一直以来得不到这个异像的答案,小木的解释,让他开始用新的角度斟酌合理性。
“就像社会的不同阶层之间,就像大家传说的什么创造神话一样,故事和真相,总是有差距的,比如:五哥?”小木笑着提醒申令辰。
“噢,对……很有可能,游必胜认识的五哥是聂奇峰,而潘双龙兴许认识的五哥,就是另一个人,那么马玉兵、毛世平,和那位瘸子何实,认识的五哥,说不定也不是同一个人……就像阶层之间,知道是个领导就能赢得尊敬一样。”申令辰道。
“对呀,而且我感觉,游必胜吞吞吐吐,必定有他的原因,以我的感觉,这个团伙应该是杀伐果断,不留后患,从他们转眼间人去楼空就看得出来,留下的生意一点都不可惜……那问题就来了,如此果断的人,怎么会留游必胜一命?”小木问。
“你是指……”申令辰请教问。
“绝对黑吃黑了,游必胜只交待人,不交待事,十有八九是这个原因。”小木谑笑道,他对坏人太了解了,就像了解自己的心态一样。
申令辰斟酌片刻,点点头,和他的想法大致不离了,他捋着思路问着:“你是怎么想通的?”
“弱点,人性的弱点,戎武的妹妹一出现,我一下子觉得豁然开朗了,每一个有牵挂的人在做坏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封闭自己的圈子,生怕出现后患,祸及亲人,特别是他们这种人……也只有这种隔离的方式,才能达到他们需要的效果……更何况,说不定他们还有更重的案子。”小木道。
这时候的小木已然不同初见了,平庸、无聊、醉生梦死的颓废,已经在他身上找不到踪影了,申令辰看着他,暗笑了,这个家伙,似乎天生喜欢冒险刺激的环境一样,念及此处时,他掏着手机递给小木道着:“有个信息可能你会感兴趣的。”
小木接着看了看,说了句我艹,然后仔仔细细开始看了,看完像石化一样,坐着半晌未动。
开启思考模式了,申令辰笑着,且斟且饮,只等小木反应过来,递回手机,他出声问着:“什么感觉?”
戎武的身世,小木拿起筷子,又放下了,又拿起来,又放下了,眼睛里闪着狐疑道着:“那这个肯定就是反社会的性格了,不会再有回旋余地了。”
“怎么讲?”申令辰好奇问。
“往前推一推时间,他17岁、他妹妹8岁,一个刚懂事,一个还没成人,在这种情况下,父亲被枪毙是什么感觉?咱们国家当年枪毙那场面是五花大绑、插亡命牌、万人空巷围观啊……这种事对性格的冲击,那是无与伦比的,变成什么人都可以理解。”小木道。
“他就是个死刑犯,枪毙的都没错,不冤枉。”申令辰强调着。
“人性和法制是对立的啊,大哥,这种场景让老外看来,是要被吓昏的啊……假设你在未成人的时候,你父亲被枪毙了,每天围观你的都是可怜和厌恶的目光,谁说起来,你也是死刑犯的儿女,你觉得你能正常成人吗?”小木举着例子。
这话噎得申令辰消化不良了,拿他做比较,他说了,我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啊,小木反驳了,所以你理解不了他们的心态啊,你觉得他们可恶,而他们,肯定觉得所有正常人,都可恶啊。
噢,也对,否则不会对小木这号怪胎另眼相加了。
申令辰排着两人的简历,戎武辍学后,除了几年打工的经历,再无记录,而这个容缨就怪了,户口是几年前购房才到了滨海,而之前她不但正常读了初高中,而且还在滨海读了大学,当然,品行极为不端,纠结社会无业人员打架滋事被处理过两次,还有非法飚车被处罚过几次,派出所里的记录,也是厚厚一摞。
“我擦,是个大太妹?”
小木吓了一跳,戎武给他的感觉是极其儒雅,和他妹妹相差实在太远了,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了,眼睛里蓄着很感动的意思,申令辰一问,小木叹气道着:“我明白了,长兄如父啊,戎武可能和我爸一样,骄宠之下,事于愿违了。”
申令辰笑笑,未往深里讲,怕勾起小木的心事。
两人且吃且饮,话题渐酣,对于小木变得兴奋、进取、向上的心态,申令辰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一个线人,好歹该有点反感、怠工、消极才算正常,就学过变态心理学,也不应该变态到这么积极啊?
又说到今天的发现,一听冒出这么多人来,小木兴奋了,告诉申令辰道:“看看,无心之得,那就好好试试,我躲几天。”
“你不会是想偷懒吧?”申令辰问。
“怎么可能偷懒,我心里已经有一个大致的计划了,想不想把这些人连根刨起来?”小木直接问。
“那还用说,我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这个。”申令辰道。
“那就简单了,你只需要重新塑造我一下。”小木道。
思维的跳跃性太大,申令辰跟不上了,他好奇问着:“什么意思?”
“维系团伙关系的主要因素是什么?”
“利益。”
“如果想打破这种均衡,最直接的办法是什么?”
“先打破利益均衡。”
“这就对了,听我道来……”
小木边吃边跟申令辰排兵布阵了,以前的情况是,外层向中间层输送利益,已经唯系数年之久,如果这个假设成立,这个团伙已经成功地建立了他们的金融大厦,而且控制力相当好,即便现在潘双龙、马玉兵这一层出事,也没有殃及到内层的核心利益,所以,想找出破绽,就得打破这种均衡。
“可塑造你,怎么塑造?”申令辰还是不明白。
“如果有一群人,危及到他们的既得利益了;如果有一群人,鸠占鹊巢,拿走原先属于他们的利益了;更或者,如果能抢走他们一部分利益,这个失衡,会不会让很多人坐不住了?苏杭那儿可是经营的多年啊,两年前失窃案的赃物,都不少出现在那里。”小木笑着问。
申令辰长吸凉气,兴奋了,他喃喃道:“对呀,如果有人收了马玉兵、毛世平和瘸子辛苦攒的生意;那这三个货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潘双龙也有个小团伙啊,现在都摸不着在哪儿,如果把潘双龙的人也收了……应该就断了上一层某人的黑钱来源……假如这个时候,再让戎武的经济上出现点问题,那他们之间的同盟,就容易打破了,甚至可以籍此撬开潘双龙的嘴……”
“对呀,把我那群人给我,这事我办了。”小木提醒着,笑吟吟,自请先锋了。
他妈的,有诈,申令辰上上下下打量着小木,笑了,警告他道着:“小子,你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事我不能帮你。”
“我让你帮过吗?你自己帮自己吧。”小木不屑道。
申令辰揣度着小木的用意,突然间也灵光一现道着:“我好像明白了,你尝到甜头,想火中取栗,然后……另有所图?”
“那怎么,你也不是勒紧裤带闹革命啊?”小木反问道。
这个方式让申令辰想了很久,好大一会儿,他才不确定地道着:“用时可能会太久。”
“恰恰相反,用时不会太久,谁也不敢等我成了气候再下手,那时候就晚了……注意啊,你们找不到老瘸的下落,可你们恰恰忽视大葫芦那俩兄弟,他们跟何实的时间最长,潘子召走的贼,他们可能认识一大部分,这帮人可是也留在外面了,在未知的危险和我这个不稳定因素之间,你会选择成全谁?”小木斜斜地觑着他,笑了。
这也是心理战,一时兴起,全盘想通,小木无意找到成全自己的机会了。
“一个月。”申令辰沉吟好久,如是道,他强调着:“一个月没效果,你这个小组织,我还得拆散。”
“成交,不过苏杭那边得松松手,打击力度这么大,我们怎么混?”小木直接提意见了。
“我不会答应你任何要求。”申令辰笑道,声音更小的补充着:“不过那边肯定要放松一个月,警察也要休息啊。说不定我会组织各队学习一下。”
“呵呵,这就对了,我很喜欢你们用高尚的心态办无耻的事情啊。”小木客气地道。
“戎武这边怎么办?”申令辰问,这个组织没有可查性,已经转行正当生意了。
“呵呵,等他找到我,应该刮目相看了,其实从他没有把我扔进海里开始,就已经注定,逃不过你们的追踪了……干一杯?”小木笑着道。
“好,为即将横空出世的木大哥干一杯……这一次拉队伍回去,应该比拉皮条要风光多了啊。”申令辰笑着道,端起了酒杯。
两只杯子,重重地碰在一起。
是日,拘留所还关着的李小勇因为表现优异,被提前释放了,他懵头懵脑出了拘留所,蓦然回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路口拐角处等着他。
思念愁断肠,相见泪千行啊,二葫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熬出头了啊,哥你不知道啊,在里头,我他妈天天挑粪种菜啊,自己个吃不上新鲜菜,就盼着早点出来见兄弟们呐。
有一个就有一群,二葫芦找到了龟缩在郊区民房躲风头的大葫芦残部,兄弟相见,分外相喜,大葫芦又召回已经流落街头偷东西的、碰瓷的,一天聚起了七八位,到次日,人数翻了一番,刘洋那几个毛贼闻风来投,众人被小木煽动,滨海看样是不好混了,回根据地去。
一队人重归苏杭旧地,此时经过打击的仓基村一带老根据地正属真空地带,风声刚过,街头混的开始露头了、撵飞的流莺开始探路了,大小葫芦高调回归,一夜之间,把躲在犄角旮旯的人渣全部拉到麾下了,这股新兴的势力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把仓基、政民路的一带坑蒙拐骗偷抢的小团伙或打跑、或收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建立了新的组织和规则。
瘸哥的时代从此过去了啊,木爷的时代,就此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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