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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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天承十六年冬二月,顾昭依旧在家关禁闭,不是赵淳润不放他出去,外面杀人呢,他就不爱出去了。

还有就是,他有点害怕赵淳润,真心畏惧了,他跟他在一起这些年,赵淳润一直表现的就如暖玉一般没有什么杀伤力,甚至他是任他欺负的。

可直至现在,顾昭才知道,当一个皇帝恨了谁,靠一条人命,两条人命这样的数字去填是远远不够的。

顾昭不知道赵淳润这口气生咽下多少年,但是现在看来,他才刚刚开始。

在顾昭看来,赵淳润聪明的吓人,除却聪明他更多了一份令人惊愕的忍耐,而这种忍耐恰恰是皇帝最缺乏的。

华夏历史上的那个雍正皇帝,那也是位励精图治,呕心沥血的好皇帝,可这位皇帝恰恰是缺了一份忍耐,便被扣了无数帽子,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诛忠,好谀,任佞!

这些可怕的帽子逼的一个堂堂的国家皇帝写出一份《大义觉迷录》可怜巴巴的抄送全国,为自己解释,这也真是醉了。

赵淳润才干勤奋皆不如雍正,他偏就能忍!

许多年前他合情合理的屠自己的兄长,许多年后,他又合情合理的屠了自己授业的恩师,然后,他又不染血的将两个名义上的嫡子就这样干掉了。

如何干掉的呢?顾昭不愿意去回想那一步一步,他也不敢承认自己就是个好人。他参与其中,到现在,又收不住了,开始自我恶心,开始矫情。

没错,他喜欢赵淳润,一切与他作对的,顾昭都愿意站出来做刀锋,做盾牌!他也不介意去修理一下谁,可到了后来几族全家老少男女无分老幼的这样扼杀,顾昭的人性便崩塌,他知道的,他全明白的,可就是过不了道德这一槛。

他原想着,将甘州大火案推到那些对头家里,到时候亦不过是报复报复,最多就若红楼梦一般,杀几个主犯,然后流放流放。

万万没想到的事儿,打夏天那会子赵元秀回来请旨之后,邓州那边除却抄出甘州织局织机的暗押之后,这里就没顾昭什么事儿了,因为,那边竟然抄出无数证据,证明胡寂大人要反了,两王要谋父了,颜氏竟然要谋逆了……

至于胡寂大人怎么反,这一个字儿,两个字儿还真说不清楚,总之证据确凿,他藏了大量的铠甲兵刃,还与各地世家联合,还训练了无数私兵。

有关于这些证据,都不是皇帝陛下提供的,他只是恰当的引导了定婴等围观大臣,去调查,去打击政敌,去深挖案情,而皇帝万岁爷,他就只适度的将自己的无奈跟委屈表现的淋漓尽致,便足矣。

这就是背后的赵淳润,一个真正的封建霸权皇帝!

至于胡寂大人为什么要反,这事儿说起来,也有一丝丝委屈,胡寂反的真心不是赵淳润,他就是觉着不对劲儿留点后手,可凡举混江湖的,谁不留后手?任谁当爹的十多年见不到闺女,他也会防备。

胡寂只是万万没想到一件事儿,那就是他手里的最大的两张底牌,嫡出的两位王爷,那都不是赵淳润亲生的。

他原想着,若是两位王爷掐起来,他就帮血脉更纯的赵元善,因为赵元善听话,又跟外祖家亲厚联姻。

他这样偏帮,自然赵元芮是不愿意的,如此,赵元芮就拉着理学颜氏家跟外祖父作对,并收集各种证据,准备随时弄死自己的亲外公亲兄弟。

赵淳润私下里悄悄推动暗流,帮助赵元芮训练私兵,还给他送各种证据,如此,便有了朝廷专案组下乡,先是抄了邓州,然后从邓州赵元芮他老丈人家找到帝师谋反的证据……如此,天承大帝便被迫“病倒”,“浑身清白”“十分无奈”“痛彻心扉”“令人同情”的举起了杀戮大旗。

他比雍正帝聪明,他能忍!

天承十六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皇帝仁德,广施仁政,天下归心,然!这还是个杀人的好年头,打初冬以来,上京开始抄没三大世家,颜氏,胡氏,溪北顾氏,中等世家十余,小世家三十余……两王被拉出府邸,两家二百多口人被圈禁于京外青龙山下困蛟洞。

困蛟洞那地儿就是个天然的大溶洞,而今被赵淳润改造成了监狱,也许在赵淳润看来,赵淳熙的子孙后代至多算得蛟,还不成龙。

这些私下里抠字眼的小心眼儿小意思,顾昭那是看的清清楚楚,最初他还笑来着,现在也笑不出来了。

胡寂傻么?一个教出两位皇帝的人傻么?怎么可能傻呢?他只是被自己亲生的女儿坑了而已,这也算是报应了。

赵淳润终于挥刀了,当年背叛他的,害他的,他不信任的,还有他带在脑袋顶的两顶绿的发亮的帽子,他终于可以摘掉了……

大梁开国,诛前朝皇帝才诛了五族,天授帝也干过诛三族的事儿,干完,天授帝还去祖宗那边自省了三个月,可他依旧留下了嗜杀的恶名声。

可如今,到了赵淳润这里,他干的是诛杀九族的事儿,这天下的百姓竟然开始同情他了!多么好的皇上,吃斋念佛的。

赵淳润什么都没明说,却学着顾昭的布告*,坦坦荡荡的将这些世家做的罪孽,一件一件的摊开,摆出来。

几百年的世家,谁家没有阴暗,比起顾昭拆寡妇墙,冯氏卖骨肉做太监,那些世家才是黑到了顶点呢。

就拿天承四年的一件事来说,那年,邓州颜氏的土地上,有几个庄子犯了鼠疫,邓州颜氏怕麻烦,就将庄子全封了,生生饿死,病死上万人。

这件罪孽,对于世家来说,以前是小事儿,现在摆出来就百死莫赎了。

而今,全国愤怒,士人上书,铮臣碰死……大家都在“逼迫”天承帝动刀子,天承帝在殿上晕厥三次,还吐了一次血,如此,他不得不杀人了。

而今什么秋后处斩,什么炮响三声,什么三司会审,这些程序都没有了……

上京东门外而今搭了个“罪台”,每天都有最少三十个人靠上被拖出去斩首,绞杀,腰斩,凌迟,剥皮,车裂,而后戳骨扬灰。

这还是在上京,杀人有个名目,可顾昭知道在老百姓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族一族不分男女老幼的坑杀,顾昭知道,赵淳润在斩草除根,他一个都没有放过。

顾昭他又看不惯了,他甚至觉着脚下的土地都是血渗了一尺的褐土,他只能不出去,关了门,圈了自己。

冬二月,初雪,血红的世界总算有了遮羞布。

这日,顾昭早起之后,在家里跑了几圈,洗了个澡后躲在书房看书。

看得没一会子,阿德进来道家里老亲都来了,平洲巷子那边顾茂德,顾茂昌他们也到了。

顾昭想了下倒也知道是为了什么,终于还是轮到了老庙那边,如此,他便安排他们在前院的小偏厅见面。

小偏厅内坐了六个人,顾茂德,顾茂昌,尚园子的老爷子没来,他的三个儿子,还有难得出门的顾茂甲,这些人无一不是面目憔悴,因怕牵连,肝都吓破了,便是最胆大的顾茂昌都瘦的两腮凹陷。

再怎么说,他们是一家子,都是打小一起玩,一起调皮长大,一起互相看着嬉笑欢乐的大活人,就是知道那些人该死,却也……都是看不开的!

顾茂德呆呆的坐了一会子,长长的叹息了一下道:“可惜了,咱家顾子雨就这样糟蹋了!”

顾子雨,本名顾茂理,师从于亭,顾氏两河三百年润养出的唯一才子,善书画,会诗文,最最良善的一个好孩子,他什么都没做,明儿竟是第一批。

他们如此难过,天生敏感的顾昭更是如此!

他们默默的坐了一会,顾昭披着厚实的四爪蟒袍进了屋,他也难得这样穿穿,

进了屋子,顾昭脱去外袍,脱鞋上罗汉榻,细仔他们亲抬了炭火到榻边,还帮顾昭围了厚毯。

顾茂德他们安静的站着,直至看到小叔叔还是原来的样子,如此,他们便放心不少。

顾昭暖和了之后才抬头对他们道:“都坐吧,用了饭没?如何这个时候来了?”

顾茂昌站起来,拖着鼓凳到了炭火边烤了一下手苦笑道:“那里吃得下,三百年老世家,呼啦啦的说没就没了,今儿早上老家那边来了信儿……说是……那边上月就……都没了!”

直到这个时候,这屋子里的人终于感觉到了,他们愤恨的那个总是看不起他们,连累他们,打击他们的溪北顾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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