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前尘往事(1 / 2)
一点一滴,何浅将自己脑海里的记忆碎片慢慢地拼凑给他听。讲当初她是怎么被父母偷偷藏在桌下,又是如何试图离开那个暗黑的角落。讲她是怎么看见宁朗,看见他们的妹妹,甚至还看见倒在宁朗脚下的他们的父母。
那一年,何浅只有七岁。
那个满身是血一声一声唤着哥哥的小女孩,那个如同死了一般的小宁朗,这许多年,她每每噩梦就是他们。
那一场变故,是她这些年来完全挥之不去的梦魇。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她原以为一切都可以释然,尽管她脑海里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那么多。
七岁那年,何浅难得跟着父母去海游。那时候的何氏商贸越做越大,父母在家的日子太少,能陪着她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所以那日她特别的兴奋,也十分粘人。其实那天何爸何妈原本是不想带她一起的,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很美好的日子,难得有机会庆祝庆祝,他们甚至还开玩笑说不想带着小电灯泡过二人世界。
总之,一家三口就这样其乐融融地出发了。
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凌晨两点钟的样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大帮蒙面持枪的人,只要有人打电话就会立刻开枪。到处都是尸体,也到处都是枪声。何爸何妈发觉后不敢带何浅去太远的位置,就把她悄悄塞进了客房的桌子下面,还找了两把巨大的椅子堵住另一边。
这张桌子设计的很特别,推进去可以与墙连为一体,拉出来就是小小一张桌子。很适合躲藏,但也只够藏一个孩子的大小。
何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临走前父母还叮嘱她一定不要出声,再害怕也不准叫他们。他们说要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们这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她实在害怕,一直有枪声在四周响起,还有孩子的哭声,她怕得想找爸爸妈妈,就努力试着爬出去。刚探出头房间里就突然闯进来一大帮子人,吓得她再度躲了回去。
那群人手里拿着枪,何浅顺着缝隙看过去,枪口正对着的好像是一家四口。
一个小男孩满脸倔强的护在妹妹面前,双手握拳,紧紧地盯着对面那群人,而他的父母则在大声祈求着什么。
小女孩想去找父母又不敢只好尖着嗓音大喊爸爸妈妈,这时候的绑匪似乎被什么话给激怒了,枪口朝下,何浅吓得闭眼,只听见两声低低的枪响,再然后就是小女孩和男孩的哭喊声。
绑匪显然觉得吵,一阵凌乱的枪声后,小女孩也倒下,男孩扑通一声软倒在妹妹身旁,再也发不出声来。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何浅就是在这时候睁开眼睛的,只一眨眼的功夫,他看到地上鲜血淋漓的小女孩挣扎着爬向男孩,一声一声地喊着哥哥,声音断断续续地,每开一次口嘴里就不停地冒出血来。原本好看的脸上越来越没有生气,最后就这样睁着眼睛软倒在男孩脚下。而她的旁边,还躺着两具大人的尸体。
何浅张口,却一下子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就这样,她缩倒在小小的桌子里,一阵剧烈的呕吐感之后瞬间晕死过去。只记得在陷入黑暗前那个男孩暗沉的眼色死一般的向她瞄过来。
她不清楚他究竟看没看见她。
而这,就是全部。
何浅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出来的,也再也没有看到父母的样子。
她更不知道当时的宁朗,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只知道,这在七岁的她眼里,仿佛伴随着小女孩的死,全世界都坍塌了一般。
自那以后何浅失去了父母,成了遭人同情的孤儿,甚至还会被舅舅讽刺,被整个家族冠上扫把星的名号。奶奶因为父母的死一病不起,不到一周就过世了,而家里的亲戚最关心的竟然是何氏商贸的管理权。那么多人在得知公司无人运营之后忽然对她热络起来,每个人都想要成为她的监护人。可他们背地里说的那些话,何浅至今都难以忘怀。
所以彼时的何浅,就像是满身是刺的猫,谁靠近了她都想要挠一爪子。
后来,何受业来了,他笑着告诉何浅是她爸妈让他来的。
何浅信了。
也许那时候的她就已经学会自欺欺人。
庆幸的是,何浅有一副好头脑,甚至于过目不忘的能力,她的学业成绩一直是家人引以为傲的谈资。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记忆力超群,何爸何妈甚至因为这个曾给学校送过一面锦旗,他们单纯的以为自己的女儿这么聪明全是学校的功劳。
何浅很喜欢成为父母的骄傲。
可也正因为此,那些她最希望忘记的事情却总是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越是想要抹掉就反而越是清晰。
15年前的那场亲眼所见,就这样成为何浅心口永远不敢触及的痛。
不敢与人提,更不敢说给旁人听。
就连夏宁,她也从未跟她讲过。
当然,夏宁也很聪明的从没有问起过。这就是他们朋友这么多年的主要原因。你心里的伤我都知道,我不问,但我陪你。
每年的那一天夏宁都会陪他去祭祀父母,一天未差,即便那一天她人在国外拍戏也会立刻飞回来。
何浅觉得知足。
这些年她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她觉得自己适应的很好。
最起码,外表上是。
但有一件事,她至今不敢跟外人提及。当年那么鲜血淋淋的场景,那个无助的小女孩,那个死灰一般的宁朗,仍然是她每晚都会梦见的存在。
有些事情,是她心里的一道坎。
始终无法用现实凌越过去。
当然,这些她不可能完完全全告诉宁亦昂,毕竟他并没有经历过那场噩梦,他活的那样好,她又何必去破坏。何浅只讲了当时的一些状况,可只是讲完那些,宁亦昂的脸色就已经变了。
他果然还是在意的。
即便他并没有经历过。
“宁老师……”何浅看他不说话的样子,忽然就想起宁朗。想起那时候的宁朗,想起他如死灰一般的脸色,想起那个左手抱着妹妹右手不知道该握住父母哪只手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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