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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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燮州草原上的盘马藤花开的季节,满地星星点点的黄如同在翠绿的毯子上燃起了一簇簇明亮摇曳的火苗。从北方遥远的瀚州吹过来的干冷的风,经过了雁荡山脉的梳理,吹过燮州草原的时候就仿佛少女柔顺的头发,丝丝缕缕都散着盘马藤悠远的香气。若是哪年南风急了,从崖海里带来的水气横渡凤翔山脉后依然充沛,就在燮州草原上和瀚州的风拼杀一场。杀得整个燮州草原都是迷迷蒙蒙的雾气。那样的年月,盘马藤总是开的极旺盛,在雨雾里看去,那些星星点点更像是跳荡的火苗了,让人看着看着就感觉暖暖的。

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远远的能看到牧民骑着健硕的马,挥着长长的套杆,赶着大片大片的牛羊从那片火红的晚霞里走过来。那片晚霞也跳荡着,就好像遍地的盘马藤妖妖娆娆的开到了天上,开到了太阳里。

年轻人就躺在山坡上,看着那片晚霞,那片盘马藤,还有那片归来的牛羊。他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嘴里衔着根嫩绿的草叶,吹着一支断断续续的曲子。右腿撑着地,左腿搭在右腿曲起的的膝盖上,随着曲子一晃一晃的,就好像燮州草原上随处可见的懒散牧人。

他微微扬了扬头,吐出嘴里的叶子,从腰后面拽出个皮囊,打开塞子喝了一口酒,顺手把皮囊塞在了脑袋后面,又摸索着拔出根草叶,放进嘴里继续吹着断续的曲子。

远处却传来健马疾驰的声音。年轻人微微一愣,又满不在乎地闭上了眼睛。

两匹黑马从山坳里冲过来,却在离年轻人二十丈之外惊得双双人立起来——一只巨大的,花斑猫一样的猛兽从旁边长草中冲出来,冲着马上的骑士发出威胁的低吼。一个骑士猝不及防,从马上滚了下来,另一个则努力夹住坐骑,又用力拉住旁边的那匹黑马,冲那“猫儿”说到:“雪儿,别闹!我是来找公子的。”

那“猫儿”却不理他,只是冲着摔倒在地上的那人低吼。马上的骑士无奈,只得拢了嘴,冲山坡上的年轻人喊道:“公子,燮公爷命鸿胪寺卿颜大人前来传话,让公子立即进墨离城!”

年轻人缓缓坐了起来,嘴里的叶子吹出一声高亢的音调。那“猫儿”当即抛下面前的两人,转身扑倒刚才藏身的草丛中衔起一物,又冲年轻人跑去。

马上的骑士下马扶起地上那人,那人面色犹自惨白,嘴唇不断哆嗦着,看起来不像是骑惯马的人,反而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年纪又不大,倒真像是个书生。另一个却是面容刚毅,腰间还挂着长刀,却是名武士。

那武士扶起书生,嘴里低声道歉:“颜大人,那是公子去年在雁荡山里捡回来的一头雪豹,看它乖巧就养在身边,平素和公子形影不离。没想到今日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勿怪。”

书生听了忙到:“不敢不敢。只是这两年疏了弓马,今日倒出了个大丑。叶哥儿也不要叫什么颜大人了,倒显得兄弟间生疏的很。”

武士不再答话,只是笑了笑。两人说话间已走到年轻人身边,年轻人却不起身,只是揉着那豹子的脑袋。那豹子嘴里低声鸣着,低着头只顾在年轻人怀里撒娇。

书生躬身行了一礼:“侯爷,燮公令下官传话,让侯爷即刻启程,入墨离城。”

年轻人低低“嗯”了一声,揉着豹子的脑袋低头沉思良久,问道:“我那兄长又病了罢?”书生恭声答道:“燮公操劳政务,颇多忧心,最近沉疴又犯了,这几日咳得厉害。”

年轻人长叹一声,站了起来,却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向前走。那豹子极为乖巧,低头衔起年轻人的酒囊,跟在后面。武士和书生也各自牵了马跟了上去。

转过这座小山,却是一片牧民的帐篷。正是晚饭的时候,家家飘着浓郁的奶香。帐篷间玩闹的孩子看到三人两马一豹迤逦走来,纷纷冲过去抱着那豹子不松手。年轻人也不管,只是走进一顶帐篷,取了自己的东西,打成个小包袱,又顺手把自己的钱袋扔在了矮几上,转头出了帐篷。外面,那武士已经寻到了年轻人的拴在帐篷外上的马,上好了鞍鞯马镫。

年轻人跃上马背,冲那豹子打声呼哨,拍马冲了出去。

那豹子微微愣了下,小心地挣开那群孩子的手,衔了酒囊追了上去。另外两人也不敢怠慢,纷纷上马疾驰而去。

颜静洛骑在马上,努力控制着这匹燮原马。这匹从侯府里骑出来的马却是极为驯良,根本不需他做太多的操控,慢慢的,他的心思就跑到了前面那个年轻人身上。

燮渊犀侯苏昉,是上代燮公苏琢的次子,幼时聪慧,极得燮公喜欢,延请燮琛渊阁大学士孙芸为其师。苏昉七岁为文,孙芸愧而辞,曾对燮公说:此子只可师天地。燮公大喜。谁知苏昉慢慢长大,却不复年少时的聪明好学,整日呼朋唤友,走狗斗鸡,倒变成了个纨绔公子。燮公多次教训,甚至在建安五年出兵勤王时把他放到军队里,谁也不知征途中父子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是燮公归来后就将苏昉封到了滁雷县,做了滁雷县伯,远离了墨离城,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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