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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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弦听他说得诚挚感伤无比,又想起数月来的关怀亲密、心意相通,蓦然一酸,伸手捂住邝涟的嘴巴,使力摇头道:“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做出对不起你的是事来?我巴不得跟你逃得越远越好。我不是舍不得这儿,只是我从小失去爹娘,二公主与我一起长大,教我识字读书,对我恩情深重,就这么走了,让她一个人面对大公主,我……我……”

自然,也难以抛却公主府的锦绣生活,皇宫内的斑斓物事,京都的仕女俊才,故国的大好河山……还有那个跟自己一样身世堪怜的姐姐……

邝涟思忖道:“这样吧,要是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走,不妨今夜留信说明缘由,将我们的事全部告诉二公主。她既然视你如妹妹,明日读到信后,应该不会派人追拿你我。说不定日后遇到危险,她还能帮咱们一把。而这封信又能提醒她提防大公主和身边其他人,也算是一举三得。”

“今夜?这么急?我不需要跟二公主当面说清吗?”

“咳!映弦,你怎么变糊涂了!你要去见了二公主,她还允许你跟我私奔吗?她可不像你这么了解我。何况我又是郦国人,她如何能够放心?就算她不抓我,要我自己一个人走,到头来你也无法跟大公主交代。”

映弦脸色忽暗忽明,迟迟不语。要即刻做出这么重大的人生决定,毕竟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邝涟忽然一笑,砰地双膝砸地,左手逮住了映弦,右掌高举,朗声道:“苍天在上,郦国邝涟近日在郁国境内发誓,愿与郁国商映弦商姑娘结为夫妻。原上天能助我二人克服重重障碍,摆脱国别羁绊,皓首同心,永不分离。若邝涟辜负了商姑娘,便让我再度落入奸人之手,千刀万剐,血染两国城楼。”

映弦见他神色如此坚绝,誓言如此凶狠,而那来自九天之外的明芒,却又恰如其分地抵达起誓者俊朗轩毅的面庞,镀上了一层令人无法抗拒的光辉。映弦柔情大动,不由也跟着跪了下来。邝涟剧烈转身,抱住映弦,虽然他伤未痊愈,一双手臂也勒得映弦肩膀生疼。

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映弦只觉一阵晕眩,咬牙道:“好,我……我这就去写信。我们……我们今晚就走!”话虽说得笃定,心底疑问仍訇击不绝:“我真的要……真的要跟他一走了之吗?”

*****

走,还是不走,这是一个问题。

夜幕悄然垂落,窗外灯光一盏盏亮起,浮于夜色,犹如深林中绽放的明灿金花,而寒意却在一寸寸迫近。映弦下午听小宁子说二公主被兰裳、蕙衣等几个丫鬟拉出府去了,不慎着凉,归府后径自回房休息。也不召唤自己,这倒是给出逃提供了方便。离府计划已同邝涟筹毕,时辰、路线、该打点的侍卫,均布置妥当,金银细软一应包好,似乎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等到公主明日察觉时,自己该和邝涟逃出京城了吧?可是此刻心口却似堵了一块磐石,沉重得喘过不气来。

走,还是不走,仍然是一个问题。

少顷,映弦找出纸笔,将一纸素笺折成两半,笔锋过处,左边显示的是走的理由,右边则是不走的原因。

去之:

一、嫣施计以迫,姊从嫣。或负素,或伏嫣。不忍负素,不敢不伏嫣。

二、心慕邝君,琴瑟和鸣。

三、君亦怜之,海誓山盟。

不去:

一、心念姊、素,不忍别。

二、郁郦有隙,故园情深。

三、流离之苦,可堪乎?

四、君之情长乎?

五、至何地、从何事?

六、路遇敌寇,何如?

只见右边的条目越列越多,映弦陡然住笔,恼怒地盯着自己的字迹,紧盯了一小会儿,突然大笑起来,奋力将纸撕个粉碎。

抽出一张新笺,沉吟一番,下笔道:

公主殿下见信如唔:贱婢映弦泣血相告。甫临浊世,严慈冤亡,幸得陛下垂怜,收余姐妹于宫中,伴于贤凤,忽忽十载有八矣。殿下视奴婢为手足,少时同榻而眠,同席而读,洗余陋颜,开余愚心,未有一日不思回报也。愚姐映雪,傍于元熙公主侧,尝谓贵人有大志,不让须眉,而余至今日方得其解。元熙命姊使间,期余为耳目,以邝君涟相要。邝涟者,郦国英豪,蒙冤于郦君而幸挽于殿下之吴过也。此节未及呈于殿下,而为元熙窥察,愧恨何及。然数月以往,邝君开诚,情坚意笃。愿肖相如文君,弃锦绣而适草野,越礼法而觅自由。余得其所,无他憾,唯殿下安危为念,责疚非常。盼殿下谨防小人,沟通圣君,余与邝君万里之遥亦日祈殿下无虞。今宵一别,聚日难期。来生复侍殿下,肝脑涂地,无悔无怨矣。涕零三拜。

写毕,映弦深深叹了一口气,将信收起坐回床边,耐心等待入寝时分。

目光游走屋内,物事静好,只是这香台古案、瑶瓶雅卉,明日将不再是自己的了。绿绮结尘难再抚,菱花缀锈不堪临。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声响渐弱,灯花也次第凋谢,天地复陷入玄寂。映弦又熬了一阵,算得时间差不多了,打起精神,揣好东西,出房门,穿长廊,过偏苑,顷刻已达二公主的寝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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