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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祄离开的那一刻,芸熙的哭声便在寂静的草原上飘荡开来。

其实芸熙的声音并不大,只是这里太空旷,空旷的但凡有一点点呜咽声都会被无限放大。

自然,胤祄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部落入身后不远处的康熙耳中。

“李德全。”草原夜晚的风吹来,康熙原本高大如山魁梧的身子仿佛秋风中飘当的落叶摇摇欲坠,“去查。”

康熙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颤抖,简短的两个字中透着愤怒,颤抖还有对胤祄的心痛。李德全跟了康熙数十载,又何尝不知道此刻的康熙是那受伤的老虎丝毫触碰不得:“奴才立刻办。”

抬脚离开前,李德全以为康熙会走到芸熙身边将他最心爱的小儿子抱回来,可余光却发现康熙竟缓了缓神与他一同折返回了御帐。

李德全低头脚步愈发急促,紧蹙的眉头满是疑惑。

皇子殇逝,自然是大事。胤禟带着胤祄的遗体回到御帐时,康熙正坐在书案前批改奏折。

“回来了。”

桌案前的康熙并未抬眼,手下的朱批也没有停下,只是愈发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了心中陡然一空。

“皇阿玛。”胤禟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仿佛安然睡去的胤祄,踟蹰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小十八……”

话未说完,康熙便挥手制止了胤禟:“别说了。抱到朕身边来。”

轻轻接过胤祄,康熙的神情瞬间变得温柔许多,伸手摸了摸胤祄身上软毯上的风毛慈爱的像往常一般口中念念有词:“小十八,阿玛抱你睡觉……明儿醒来,阿玛还带你进山围猎去。”

康熙的话让胤禟鼻子一酸,打千儿跪地道:“皇阿玛节哀!”

一句节哀,让康熙的情绪瞬间失控抱着胤祄的遗体呼喊道:“朕的小十八就这么没了!!”

帐内康熙突如其来的哀嚎声传来使得李德全的脚步一滞,踟蹰着停在帐外抬头看了看夜空微微叹了口气暗道:“此次出行如此多舛,若此时再入帐告知皇上幕后主使,只怕太子之位便如这瑟瑟秋风中的枯草一般岌岌可危了。”

正想着,胤禟掀帐而出神色颇为凝重,见在门口空旷处徘徊不定的李德全主动开口道:“李谙达。”

李德全听闻胤禟声音,急忙转身躬身行礼道:“九爷。现下皇上情形如何?”

胤禟红根密布的眼中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似是那秋风瑟雨之后的天气一般昏黄阴鸷。正欲开口时看到不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口中一顿,浅浅摇头后急步离开。

见此状况,李德全只觉得发根直立心中默念阿弥陀佛躬身进了帐。

“九哥。”

帐角一声低唤叫住了胤禟,回身见阴暗处的十四低声应道:“十四弟。”

“小十八殁了。”胤禟的声音极低,“他告诉芸熙是喝下了婢女送来的马奶之后便出现了不适。还有,他听到了蒙古王和大臣的对话……你在此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蒙古王?看来是真的了……”胤祯轻叹,“可这次太子未免太过着急了。小十八毕竟是手足……”

一夜折腾,看似平静的营地,其实人人自危。就连值班换岗的士兵脚步都变的轻了些,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打破了当前的寂静,引来山崩。

清晨天还未亮时,李德全的一声通报声彻底划破了寂静的几乎凝滞的空气。

众人听闻皆是身子一紧,几乎不敢有任何停滞的来到康熙帐内。帐内一夜未曾合眼的康熙显得十分憔悴,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今日略显凌乱,以往保养得当乌黑油亮的发仿佛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白发,双唇紧闭,眼角低垂,削瘦的脸颊,略显浑浊的目光却未减半分威仪,反而让氛围愈发凝重。

“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业四十八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允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康熙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帐内,“十八阿哥患病,聚皆以朕年高,无不为朕忧虑。伊系亲兄毫无友爱之意,因朕加责,让伊反忿然发怒。更可恶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从前索额图助伊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允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书夜戒甚不宁,似此之人宣可以付祖宗弘业。且允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称不孝。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靴。允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

听着康熙一字一句的话,一直垂首听训的诸位大臣心中各有喜忧。只是,如此情绪却不丝毫不敢在此刻显露半分。

康熙细细数落着胤礽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说到生而克母时眼前忽然浮现出赫舍里难产那晚鲜血染红的锦布,情绪忽然失控跪地痛哭道:“太祖,太宗,世祖之缔造勤劳与朕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矣。回京昭告于天地、宗庙,将胤礽废斥。”

原本挺直身子跪地听训的的胤礽在听到废斥二字时,心中陡然一空,身子瞬间垮泄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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