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话:花堤赏月,澹台表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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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外照进,静静的洒落在那倚窗而立的男子身上。

嘎吱——

门被推开的时候,君越还在发呆。一双清澈的眼此刻暗沉,毫无光芒,没有一点生机。梅潇回身合上了房门,尔后移步向那窗前的男子走去。

“小不点,你这是怎么了?”

小不点是梅潇给君越取的绰号,因为身为一个男人,君越的身子板实在是太娇小了,比他矮半个头不说,还很瘦弱,一看就是小不点。

君越这才回过神来,敛起那忧郁的目光,她看了梅潇一眼,幽幽的道,“梅夫子对百里夫子了解多少?”

“不太多,卿卿不是那么容易了解的。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也看上卿卿了?”梅潇止步,不由往后退,尔后在桌边坐下。

他拎起茶壶,随手倒了两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觉着澹台夫子对卿卿也挺喜欢的,我平时一靠近卿卿,他就这样!”他倒茶的动作顿住,面色一正,尔后目光沉下,努力瞪大双眼,努力学着澹台潽那严肃阴沉的表情。最后还是忍不住自己笑出声来。

君越却笑不出来,她垂下了眼帘,看着地面,看着自己的脚尖,眉头慢慢蹙起。

“喂,你干嘛不说话了?”梅潇似是察觉了她的异常,再次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大手下意识的捉住她的肩膀,尔后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不会真的喜欢卿卿吧!”怎么看,百里卿也不可能会喜欢君越这种类型的男子。

“你这小身板,还不如卿卿硬气,你喜欢她?”梅潇的话里满是戏谑的意味。

君越只将那句“不如”听了进去,她不如百里卿,的确不如。

莫名的,有些丧气。君越抬眸,对上梅潇的明亮的双眼,她抬手,握住了那男子的肩膀,抿了抿薄唇,咬牙问道,“梅夫子,你仔细看看,我漂亮吗?”

咳咳——

梅潇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轻轻拨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有些惨白,“君夫子、、、你、你该不会、、、”是断袖吧!

漂亮这种字眼,应该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好么!

君越扁嘴,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往门外步去,“当我什么也没说,我该去准备下午的课了。”

随着那道小巧的身影走出房门,梅潇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下来。脑海里还在反复方才君越的那番话,他一个大男人,竟然问他这样的问题,难道真的是?断袖?

梅潇抬手,下意识的拢了拢自己的衣襟,浑身一哆嗦。他觉得自己应该和君越保持一段距离才是,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他的室友都这么古怪!

牛南是个变态,而他被一个变态夺了初吻。

现在又来一个君越,说不准就是个断袖,他怎么这么倒霉!

——

天色暗沉下来,夜风卷过花堤,浮动枝桠,似是鬼魅一般摇曳。

明月当空,还有几颗星星散落在夜空中,那就像是一幅画卷。色彩简单,却十分融洽。

两道身影顺着花堤上的青石小路缓缓的往前,似是在散步。

“今夜的月亮真圆,和三年前那个晚上一样。”女音轻柔,带着几分妩媚。就像是春日里盛开的玫瑰,在夜里散着诱人的芬芳。

那女子正是今日才刚刚到书院的临时舞蹈夫子,柳云翩。

而她身旁的男子,则是向来身体孱弱的华筝。

那双桃花眼微抬,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去,他停下脚步,两手负在身后,长袖掩去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柳云翩没有看见他紧扣的双手,与他面上的平静,简直形成鲜明的对比。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夜色与今晚一样美。那是他第一次遇见身边这个女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

“今天是五月十四,正是月圆之夜。”他一派从容,比起下午的表现,现在真的是从容多了。

柳云翩微微侧目,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定定的看着他,不由一笑。想起下午在院子里,她对他说“好久不见”的时候,他惊慌失措,转身逃跑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亦或者说,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是不打算和我相认了?”柳云翩看了他半晌,微微扬眉,尔后掉头,继续看着明月,莞尔,“我还以为,你随我出来散步,是想通了。”

“柳姑娘,三年前的事情,在下万分感激。”华筝终是放弃了挣扎,一转脸,目光沉沉的落在柳云翩身上,他接着道,“要不是你,在下如何能苟活于世。”他感激她,当初的救命之恩。

顺带一提,其实他这手浅薄的医术也是当时耳濡目染,从柳云翩那里学来的。

“万分感激?既然感激,那为何离开的时候,连一句告别,甚至一封书信都没有留?”柳云翩的语气有些冷,柳眉蹙起,猛然转头看着他,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

四目相对,华筝的目光有些复杂,半晌他挪开了目光,提步越过柳云翩,继续往前走。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他淡淡开口,话音平静,没有丝毫的起伏。而那神情,也与平日里的他大不一样。

他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这话落在柳云翩的耳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一根根刺,扎人得紧。

“华筝!”她转步,目光望向那男子的背影。

华筝的脚步顿住了,却没有回头。他那两条秀眉慢慢的蹙起,眼帘压低,将那复杂的神色掩去。他没有说话,似是在等待柳云翩的后话。

夜风缱绻,从两人身边蹿过,无声无息,拂起了两人的衣袂。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又响,其间还夹杂着女子那略为悲凉的嗓音,“我在你心里,就只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

风灌耳,那句缥缈的问话传到华筝的耳里。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再次提步,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

——

用过了晚膳,百里卿便推着澹台潽步出了浣花院。

澹台潽说今晚的夜色很美,想出去走走,要百里卿与他同行。

两个人顺着小道往蹴鞠场的方向步去,夜风轻柔,拂来女子淡淡的体香,这让澹台潽感到无比的欣慰。

“你让我一个瞎子陪你出来赏月,是不是吃错东西了?”百里卿咂了咂嘴,一脸哀怨的抱怨着。

澹台潽仰头看了她一眼,唇角的笑意渐深,“怎么了?陪我出来走走,不乐意?”他的语气轻快,可见他的心情是很不错的。

百里卿无言以对,总觉得这两日来,澹台潽变得有些奇怪。不仅如此,连她和澹台潽的相处模式都变得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有时候会觉得很拘束,有时候会觉得很不好意思,有时候又觉得很舒畅。

比如现在,周围静悄悄的,路上只有她和澹台潽两个人,静静地散步,聊聊天。总给她一种错觉,总觉得,她和澹台潽,像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似的。

经过湖畔,只听得几声蛙鸣。

澹台潽叹了一气,出声打破寂静,“夏天到了。”

“听你这语气,似乎不太喜欢夏天。”百里卿推着他顺着湖堤往蹴鞠场的方向去,唇角微扬,话里隐约含着几分笑意。

澹台潽也笑了,有些无奈,“夏天太暴躁了,天气多变,时而大雨倾盆。最重要的是,每年夏季,江南地区都会发生洪灾,百姓又要处在水深火热当中了。”他的话说到后面,语气越发沉重。

百里卿的脚步略顿,眼睫颤了颤,搭在轮椅上的手不由得缩紧,她张了张嘴,却是陷入了沉默。

澹台潽发现了她的异样,回眸看了她一眼,只见路边灯笼里的光洒在百里卿的面上,如覆一层温柔的纱。她的面色有些凝重,微张的小嘴慢慢合上,尔后又张开,似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你有话想跟我说?”他笑笑,转动轮椅,面朝着百里卿的方向。

那女子浅皱眉头,再次合上薄唇,轻抿。

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澹台潽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她知道他是当朝皇长子,本该是东宫太子的最佳人选。

再者,听闻澹台潽的腿是在他十四岁的那年,也就是十年前残废的。

具体什么情况,百里卿倒是没有听人提起过。

她的话让澹台潽微微一愣,面上的喜色略僵,他沉默了。

出奇的沉默,让百里卿心里有些不安。

她慢慢蹲下身去,两手搭上他的腿,澹台潽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是不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相信,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故事。也许是美好的,也许是痛苦的。无论美好与痛苦,总有一段记忆是最珍贵的。

而她以为自己和澹台潽的关系很亲密,所以才冒昧提起这件事情。也许,是她高估了自己,这一次也许触到了澹台潽的底线。

澹台潽的心却是一震,他的眼帘微低,目光如水,温柔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他看了看她搭在自己腿上的双手,明明已经触碰到了,可是他却一点知觉也没有。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讨厌。

大手慢慢的伸出,覆在百里卿的手背上。

温和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没关系,已经过去十年了,早就不痛了。”无论是心还是身,都已经不痛了。

那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就好像澹台潽的心包裹着她的心一般,暖暖的,泛着甜意。那男子温热的呼吸就洒在百里卿的头顶,她的头皮有些发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脸又悄悄红了几分。

“我十四岁那年,随父皇在京城南郊打猎。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可就是那平淡的语气,却让百里卿心下一紧。被他包裹的手微动,她摸索着爬上他的俊脸。

微凉的指尖落在澹台潽那妖娆的容颜上,他的目光一滞,有些愕然,有些惊喜。五官僵硬,神情凝滞,动也不动。

生怕他一动,百里卿就将手收回去了一般。

很温柔的抚摸,像是柔纱抚过他的脸。百里卿深深吸了一口气,尔后站起身,半弯着腰,俏脸凑到他的面前,“看不出来,你小时候还挺皮的。”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些,唇角微扬,浮起一抹爽朗的笑。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离那张俊脸多近,就差一厘,她的鼻尖就触碰到澹台潽的鼻尖了。

澹台潽张了张嘴,目光下垂,落在她那殷红的唇瓣上。如此近的距离,只要他稍稍往前凑一点点,就能品尝那柔软。可是最终,他没有,只是缩了缩脖子,笑道,“说的也是!搞得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以后怕是娶不到好姑娘了。”

百里卿听了,也是一笑,尔后站直了身子,“不会的,你长得这么好看,对人这么温柔,肯定会有姑娘愿意嫁给你的。”她的话落,莫名心里一空,下意识的想到女扮男装的君越,脸上的笑意也就黯淡了。

澹台潽扬眉,笑意又深了几许,他心下一动,打算顺势将自己的心意说给百里卿听。

“小亲亲。”男音变得低沉而黯哑,隐隐透着一丝严肃的味道。

听得百里卿一愣,有些错愕,更多的是不解,“怎么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澹台潽对她这般称呼,那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的味道,总让她心悸。

“其实,我并不是对谁都这么温柔的。”他低声嘟囔,俊脸上划过一抹红晕,半晌才接着道,“如果是你,你愿意嫁给一个残废吗?虽然腿残了,但你放心,我第三条腿绝对是健康的!”

咳——

百里卿嘴抽,陷入无尽的茫然之中。

见她一脸呆愣,澹台潽知道她肯定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进而一咬牙,又道,“其实、、、我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

“澹台夫子!百里夫子!”一道喊声远远传来。

打断了澹台潽那断断续续的话,也将百里卿从迷茫中拯救出来。她微微侧身,面向声源处,微微扬眉。

澹台潽涨红的俊脸异常妖艳,只那双丹凤目半眯,看向声源处的目光,捎着几分杀气。

打断他们谈话的人是华筝,他远远地便看见了他们两人,正好能打破他与柳云翩两人的尴尬气氛。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跟他们打招呼。

华筝越发靠近,才察觉到澹台潽那泛着杀气的目光。那哀怨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在下可是打扰你们幽会了?”华筝还算有眼见,他的话刚落,随后而至的柳云翩也发现了百里卿两人。

眼中的忧郁敛起,她一如既往的温柔动人。

莲步微移,步到了百里卿身边,含笑的目光却是看向澹台潽,“真巧!二位夫子,也出来散步?”

确实很巧!

澹台潽暗暗咬牙,只幽幽的看了柳云翩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倒是百里卿,她对柳云翩和华筝的好奇,已经将方才那阵迷茫挤到了脑外。

她沉默了片刻,疑惑的开口,“莫非,华夫子和柳姑娘以前认识?”

这话一出,其余三人皆是一愣。柳云翩与华筝脸上皆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而澹台潽则是微微惊讶,目光里的杀意消散,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荡。

百里卿的怀疑不无道理,方才他们两个人用过晚膳便一前一后先行离开了。现在看来,很明显他们方才是一道过来的。这么说来,这两个人从傍晚的时候,到方才那一刻为止,都单独的呆在一起。

这么长的时间,让人很好奇,他们都做了什么。

柳云翩的目光下意识的瞥向华筝,她轻启朱唇,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华筝抢先了。

“百里夫子误会了,在下与柳姑娘不曾相识。”

那男子的语气平淡,唇角衔着淡淡的笑,目光凛凛的看着百里卿,似是连余光都没有留给柳云翩。

柳云翩半启的朱唇合上了,皓齿紧闭,目光闪烁,星星点点,眼眶微红。

华筝的话落,四人便陷入了无边的沉默之中。许久,柳云翩率先离开,脚步匆匆,甚至失礼到忘了道别。

回到浣花院的时候,百里卿才得知,柳云翩在书院的这段日子要借住在她的房间。

临近房门时,澹台潽叫住了她。

那女子一手搭在房门上,一脸茫然的面向澹台潽,静静等待着他的后话。

“今晚在湖堤和你说的那些话,你明白吗?”他冷静的问道,一脸严肃。

百里卿扬眉,依旧一脸茫然。

澹台潽一看就知道,她不明白。也对,该说的也没说清楚,她明白才怪。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重见光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正欲步出房门的柳云翩,转移了话题。

柳云翩一愣,百里卿也是一愣。

许久,后者才回神,笑笑,“你这是在报复我吗?”因为方才她提到了他腿的事情,所以澹台潽才这么问她吗?

那男子哭笑不得,只是将目光放在了柳云翩身上,眸色一沉,唇角的笑敛起。一个眼神,在百里卿面前无声的传递。

而柳云翩亦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步出房门,素手搭上了百里卿的肩膀,“不瞒百里夫子,小女子对医术小有研究。百里夫子的眼睛,并没有外部伤害,也非先天遗患。只是中了毒,毒气堵塞你眼部周围的脉络,麻痹了你的双目,所以还有得治。只要配制出解毒的药,再加以疗养,内外兼疗,想必不过半月,便能重见光明。”

她的一席话,叫百里卿一愣一惊,抚着房门的手不由颤抖。是太过惊喜,导致她如此激动。

沉默了许久,百里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柳姑娘的意思是、、、我的眼睛、、、能治好?”她不是没有找过大夫,可是京城里的大夫都说她的眼睛没得治了,毒气已经侵害了她的双目,眼睛已然彻底毁了。所以,这身体的原主人才会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割腕自杀。

难道,是京城里那些庸医欺骗她?如此说来,百里卿中毒的事情也是格外蹊跷的。

“一般大夫或许无能为力,不过小女子有自己的秘法,倒有*成的把握,治好夫子这双眼睛。”柳云翩的语气十分肯定,她说着,目光下意识的落在澹台潽身上。

那男子面含浅笑,一副为百里卿高兴的样子。可见,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让百里卿重见光明了。

柳云翩暗自扬唇,看着澹台潽的目光又深了几分。也许,她找到说服他治腿的办法了。

——

回到房间以后,百里卿还处在无尽的震惊之中。

柳云翩洗漱了一番便上了床,看着那坐在桌边的女子,不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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