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的大姐二姐(1 / 2)
第五章 我的大姐二姐
孟山围着沾满油迹的旧麻布围裙,肩上搭着条半黑不白的抹布,懒洋洋坐在客栈前的门槛上,脸上被太阳烤出一层厚厚的老油,不时的打一个大大长长的响亮哈切,放眼扫了一眼客栈前,连坨鸟粪也木有,又是清闲的一天,唉,上了汉人的当了。
客栈前是淮南道钟离郡东城镇通往金陵的一条不大的官路,要是前几年这条路上行人不断,客栈虽设在荒郊野外,但听前任老板自夸,生意兴旺的从早上一睁眼能忙到晚上鸡不叫狗不吠,是能挣大把银子的买卖,而现在日落西山,一两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偶尔出现一个,也是喝口水的功夫就匆匆离去,赶往附近更繁华的椒陵县城歇息去了。
二姐的脾气也随着客人的稀少而日渐暴躁,孟山真的很怕,二姐不满意就意味着大姐不满意,一想到大姐发火,孟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个寒意深深的冷战让孟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是他谁叫他最小呢,偏偏现在还是个店小二的身份,客人不来,他又有什么办法?
要怪就怪这汉人闲得慌,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买东卖西,都掉钱眼里爬不出来了,一个个城镇建起来了,一条条道路修成了,是比原来大了也比原来繁华了,可是那些本来还不错的小镇和这样初建的大镇一比就江河日下,靠着原来官道现在成乡间小道的“福来客栈”也失了气运,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放在以前,椒陵县长八支腿那也是赶不上东城镇的,可如今商旅行人全往椒陵大城了去了,像自己这正儿八经的大客栈倒沦落成歇脚的小茶肆了。
开店不仅卖吃食,更要客人打尖住宿,现在整日里全靠五大三粗的孟山拉客了。
这年头,找个清闲的商旅可比找三只腿的蛤蟆要难多了,听说金陵城里那些大商最初发家的时候,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拼命的很。
泛得着嘛,孟山想不通啊想不通,还是咱寨子里舒服,没事睡睡觉射射箭和姑娘们对对山歌,有事的时候就一起出去打猎,日子别提多悠闲了,哪像那些汉人连喝口水都嫌耽误工夫,东北西跑南来北往,一天到晚想着光耀门楣,光宗耀祖,真的有钱了,却又含蓄胆小起来,锦衣夜行素袖藏金的,不豪气。
孟山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厚厚的老茧布满了大半个手掌,在他们撩人部落,这是一个当家顶梁柱能力的象征,是要长年累月的拉弓射箭才练得出来的,他可是清晰记得,小时候自己那个做头人的阿爹当着全寨人的面用最厉害的钢刀去劈手掌,炫耀,重重的一下,除了手上多了一个三个月也消不了的血痕,愣没出一丝血,那厚厚的老茧比黑瞎子的脚掌还厚,硬的像石头,和阿爹的脾气一样,都是咱撩人汉子的中第一号,可惜,再威猛的老虎也挡不住一群狼。
不过让孟山苦闷不解的是,为啥他大姐的手比最白的小韭兰花还要白,没有一丝老茧,软的像面条,却打的“大奴”瑟瑟发抖,为啥他大姐这么厉害年龄也不小了可还不“招夫”,为啥她二姐要带着他在这里开客栈,一开就是两个多月,像是在等甚么人,为啥……太多为啥。
拉下毛巾擦了擦手,孟山唉声叹气的摇摇晃晃,十三岁的他,不高大不威武,不斯文不败类,空洞着眼神,萎靡的像焉了的残花败柳,等等等,这可甚么时候是个头哦,我孟山还没有成亲,大好的年华难道就空坐在这望穿秋水了?
旁边趴在地上的小奴猛然站了起来,颈毛竖起来了跟个刺猬一样,冲着北方的大道尽头狂吠,癫狂的无以复加,像只发情的公猪,声嘶力竭,孟山大惊。
这狗可是孟山的心头宝贝,姐姐有个咆哮撩人部落的“大奴”,孟山羡慕不来也没那个本事能找个像“大奴”那样的秒杀一切的霸气存在,这头小奴就寄予他无尽的希望。
小奴是村子里最凶悍的母狗和山里白天从不见踪影晚上踪影不见青背老妖狼下的崽。
孟山至今还好奇那条已经死掉的母狗为啥能找到老妖狼,且勾搭上青背老妖狼,那可是自己部落附近狼群的头狼,活了二十多年的老狼,越活越精神,妖的很,比人聪明,要不是大姐带领族人杀狼,指不定有多少牛羊家畜被咬死。
当年自己阿爹那头气焰最凶悍残忍的老母狗在消失一年后回到村寨时,村里那些本来以为老母狗铁定死了的人惊奇的发现,它身边竟跟着一头毛色全灰的小公狗,狗一样的体形,却有着狼一样绿油油的眼睛,夜晚尤其阴森可怖,每逢月圆时,竟也会对月狂啸,却又有着家犬的忠诚。
在山寨里,这小奴那就是除大奴外最嚣张的畜生,嚣张的有底气让人服气,来上几头真正的老狼也不是这总低着头不声不响跟在孟山身后的小奴对手,是除了大奴,山寨里最威名远扬的牲口,真到要死的那天,孟山想自己一定要死在小奴前头,他可受不了小奴离开自己,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比剜了他心肝脾肺还舍不得,还痛。
小奴全身灰色,它的母亲是寨子里最凶悍的母狗,一身油光水亮的黑毛,而青背老狼有见过的村子里的独腿老人说是一半青一半白,高大的跟头小牛犊子,狼嘴张开能把一个刚出身的小娃娃一口吞下。
小奴呢,却反常的全身暗淡,个子也不大,最重要的是还脱毛,狗头光秃秃,其貌不扬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可心性却孤傲不群,心怀羡慕嫉妒恨的风姿二姐不知从哪找到一极卖俏的小母狗,可小奴偏偏狗眼瞅都不瞅,愣没让二姐不轨心思达成,让从小在二姐扭曲心态折磨下的孟山睡觉都笑醒了。
孟山有两个姐姐,他打小和二姐相处时间最长,不仅是因为二姐十足的疯丫头,大大咧咧的像个神经病花痴,恨不得天下所有男人都是她丈夫,但谁要是当真了,可就死不瞑目了。
前天二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打扮成汉人良家懵懂少女,娇滴滴的跑客栈里卖弄无上风情招呼客人,结果迷住了一位恰好过路的大官,大官色迷迷的就想动手动脚,二姐也一口一个好人好汉子叫的欢快,还说晚上一定要大官住宿,到时她定亲自上门伺候,要是不知道二姐骨子里的秉性,孟山都快忍不住骂娘了,僚人虽不如汉家女子守节,但也不是放浪啊。
果然,当晚那大官住下了,洋洋得意自己艳福不浅,可没多久,就被二姐一刀归了西,大官细皮嫩肉的成了小奴当天的晚餐,小奴嘴刁,只吃了心肝,那里最嫩,红彤彤的,狼狗大爱。
后来看了大官的随身公文才知道,原来不过是椒陵城的一个姓刘的师爷,不值一提,该开店的继续开店,该勾引的继续勾引,该迷茫的还在迷茫,一切回到原点,孟山依旧如前天一样,靠着门槛寂寞聊赖的打着瞌睡,唏嘘着自己还没娶妻的悲凉惨事,希望能引得神出鬼没二姐的良心大发。
孟山还有一个大姐,这个大姐可了不得,在父亲死后,继承了整个山寨,是八十万老老少少的僚人公认的头人,武力更是青出于蓝,那条远近驰名的“大奴”就成了大姐最好的凭证。
大姐在孟山的印象中,是个永远不会笑不会哭不会怒不会动容的神圣存在,有一双犀利的让人害怕的阴森毒辣的眸子,说话不多,永远轻描淡写,做事也永远深谋远虑,杀人必见血。
哪怕是自己这个亲弟弟,大姐也不曾另眼看待,小时候不听话没少给这个大姐打的骨折,小时候二姐和自己斗嘴时,说不过自己时总会惊叫一声“大姐来了”。
而每次孟山都会吓得动都不敢动,即使明知道大多数时候是二姐吓自己的,也不敢忽视,因为大姐有时真的会在你背后莫名的出现,用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盯着你,只一霎那,孟山这个敢到处放狗咬人的牛犊子连呼吸都憋着,要是大姐再不走,怕要深深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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