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山问,拾得曰(1 / 2)

加入书签

第二章  寒山问,拾得曰

那山坡上的小庙真的有些残破不堪了,晦暗破坏的红墙,经年风雨摧残的雕梁画栋早已朱痕难觅,倒是几株苍松劲柏从断壁残垣之处昂扬显露出来,在这寒风秋雨飘摇中越发显得冷翠。

李治一边观察地形一边沿着石阶拾级而上,上到山门,一行人二话不说先避到屋檐下收起油伞,躲避风雨,纷纷整理着被弄湿的衣衫,秋雨湿凉,寒风轻吹,禁不住打摆子。

扫了扫周围,到处都是烂泥涌流的,李治心中好不腻烦,索性不去理会,选择性遗忘那些乱七八糟凌乱的石壁、树枝和杂草,怀着兴致打量了漂泊而下的秋雨浑沌世界,微带寒意的连绵秋雨像仙人打倒了酒杯,一杯一杯泼洒下来,秋风当真萧索,混着寒雨发着淫威将树上的残叶打落一地,大道早已是泥泞不堪,蜿蜒曲折的通向南北,孤寂的看不见一个行人。

李治望着望着眼神也迷离起来了,他有点怀念前世的沥青路了,开着车奔驰在雨中的高速公路上,雨声啪嗒啪嗒打在玻璃窗上,旁边再坐着一个水灵灵的妹纸,独自哼着轻柔的情歌,浮生若梦,李治呆呆的仰头望着天空,鬼知道这厮心思飘到何处地方了,又想些甚么,李治从来没有对人提起过他来到这个世界前是干甚么的,又曾经有何留恋的,也许过去了的追不回来难免会下意识的逃避,连追忆的力气也懒得花,这才是李治啊。

就在李治心猿意马时,裴行俭、裴民、归海一刀几人也整理干净,抹去脸上的水珠,但听“嘎吱”一声打破沉寂压抑的气氛,归海一刀、裴行俭几人霎那间绷紧了身体,八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转身死盯住紧锁的庙门,变换阵型,将李治围在中间,八风不透,被惊醒过来,心神归位的李治没有阻止裴行俭几人的“劳师动众”,冷眼的看着逐渐洞开的庙门,期待着不发一言。

一个蹭亮蹭亮的小光头从洞开了一个口子的庙门中伸了出来,光头上还沾有几滴雨水,一番动作,从光头上滴溜溜滑下来,坠落尘下,透着荷叶才有的妙用,众人明显松了口气,无害的小孩而已,李治也笑了,道:“好一颗小光头,光亮光亮的像个小月亮,鸠摩那,你小时候秃的有这么可爱吗?”

鸠摩那甩甩头,那一头的雨水顿时一扫而光,神奇的干了,李治、裴行俭一干人呆了,做和尚还有这好处,人有雨伞他有光头,几人心里嘀咕要不改天自己也剃个拉风的光头。

老秃驴鸠摩那一本正经道:“贫僧三岁剃度,当年也曾可爱诱人过,不知道被多少高德大僧动了烦心,破功摸过贫僧小光头很多次,是吐蕃寺庙里知名的俊俏和尚,只是时光荏苒,昔日的柔弱已经换成今日剽悍高大的怒目金刚,更添三分惑力。”

鸠摩那微笑时,露出一口整齐巨黄的槽牙;手指粗大,指甲缝里夹着黑泥巴,穿一件破旧大红粗麻僧袍,一脸的油,让人以为他洗脸用的不是毛巾而是油条,李治吁了口气,颌首道:“大师长相果然提神,相信小时候也必是过目难忘的奇葩。”

“阿弥陀佛,一具臭皮囊而已。”鸠摩那又一次甩了甩他的秃驴头。

庙门大开,一个小沙弥从里走了出来,一见到李治,顿时惊为天人,很仰慕的双手合十向他躬身施礼,口中说道:“施主可是来自京城长安去往江南?”

这话让裴行俭、归海一刀等人一惊,对这个知晓自己一行人来历去向的小沙弥立马提起了戒心,裴行俭递给李治一个担心的眼神。

“爷,要不要做了他?”归海一刀老实人,干脆利落的问道。

李治笑了笑,并没有明确表态,可至少没有反对。

那小沙弥也不是傻子,闻归海一刀之言立马眼睛一突,煞是鬼机灵,明显一口气梗在嗓子眼出不来,悬着一颗心无辜的看着李治,眼神萌的要死,不过这个小样倒实实在在无害的彻底。

李治也不是第一次外出的雏了,疑惑归疑惑,但还是没有令归海一刀仓促出手,云里雾里的猜测来疑惑去不是李治的菜,世事洞察的学问才是李治一直在学习的,饶有兴致正视着一双黑葡萄眼睛滴溜溜乱转小生怕怕的小沙弥,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

小沙弥缩缩小光头,见李治笑眯眯,仿佛是常来庙里那些天生的大善人,虽是一身粗布短打,却眼神清亮,不卑不亢,比小沙弥见过的人都要多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气质,没有鲜于表面的无谓倨傲,也没有刻意的低人一等,那是一种不知缘由的自信和隐藏很深的睥睨,看几人站的位置,第一眼惊鸿一瞥小沙弥便知他是一行人的头,说不清道不明,若到了酒肆茶馆,李治就是第一个被小二递菜单的。

小沙弥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性格温和的青年似乎也不是好惹的主,说不上具体原因,就是觉得不舒服,感觉对方的目光,哪怕和自己一样人畜无害也会给人一种沉郁的压迫和俯视,像自然而然四顾蝼蚁猎物的雄鹰,大人物,三个字猛地浮上心头。

小沙弥道:“施主不必过虑,小僧没有一点半滴的恶意,刚才是我师兄唤我去庙门请一名来自长安去往江南的贵人,小僧心中信不过,才一一询问的,施主一行人身上已是尽湿,我师兄请各位去客房更换衣裳,随后与各位施主在禅房一叙,别无他意,万没有加害众位施主之心,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师兄还说甚么了?”

“只说来人贵不可言,让小僧好生恭敬。”

“可以了,前面带路吧。”

“还请施主随小僧这边来。”

小沙弥诚惶诚恐的在前边领路,或者说是小跑,受惊的委屈模样倒惹的金风神、孟木哈哈大笑起来,西门十三更是恶劣的放声狂笑吹口哨,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智商十三点。

李治没想到这破败不堪打包送给别人都没人要的小庙居然也会藏龙卧虎,自己的来龙去脉竟然了如指掌,是守株待兔还是自己一出门就遇到了大白菜到处瞎跑的世外高人?

若是没有见识又谨慎精明的人是断断不会随那小沙弥踏进这高深莫测的破庙,然而初涉江湖走出大明宫的李治正是“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癫狂自负中,身边又有一干史诗级别的大猛人,这都翻那真他娘人品踩狗屎了,认栽。

龙潭虎穴的,又有何去不得?怀了这个心思李治走在一行人的中间,江湖路,安全至上。

跟在小沙弥的后面向庙内走去,踏入庙内,李治惊呼自己刚才看走了眼,从外边看来这庙破败的跟残花败柳一样,妇科疾病缠身,离最后的消亡不远矣,殊不想内外之间仅隔了一座山门,却是柳暗花明天壤之别,规模虽失了宏大,只有前殿一座大殿一座两侧一藏经阁一讲经阁,再就是钟楼、碑亭,却是五脏虽小一应俱全。

多数都被青松翠柏掩盖,外表仅一些表象,烟雨朦胧中,里面透着森严气度,佛法宏大,香火估计浮云凄凉了点,不过也是正常,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哪怕再庸碌的人也晓得一二,却很少能结实做到,长相决定待遇就在于此,若竺寒暄不美不艳,李治何必三思而行试着挽回呢,生在红尘长在尘世,如何超脱也不必超脱,踏踏实实的大俗人一枚。

“金玉其内败絮其外,陛下,看来今天我们要惊喜一把了。”

裴行俭笑容玩味的仔细打量周围,哪里空旷哪里能藏人哪里又居高临下地势好,逃跑该走哪条路径,分成几波抵挡,这是裴行俭五年来西域历练的最大收获,除了睡觉的时候, 永远不要把危机抛之脑后,抛了一次就会抛第二次直到把脑袋也抛了。

“理解,玄虚嘛,和尚都喜欢这套路。”李治笑了笑道,“故弄”两个字没有说出,算是很给没见面的秃驴面子了。

一直偷偷聆听李治谈话的小沙弥偷偷翻了个白眼,似乎对李治这干人在佛门清静之地如此神色自然的谈笑,不敬鬼神感到很不满。

李治眼角余光瞥见小沙弥皱着眉不高兴的样子,微微一笑也不道破,跟在身后被小沙弥领进一间僧房,说请施主们自行更衣,他师兄已经在禅房静候了,言罢撒丫子跑出门外。

“把我们成贩孩子的了。”李治摇头似笑非笑。

“爷,查过了,周围没有机关迷药,衣服也干净没出幺蛾子,一切正常。”西门十三收敛了脸上的轻狂劲,窜到李治身边低声道。

不出李治所料,自己是遇不到劫财劫色刺杀埋伏五百刀斧手的勾当了,风平浪静,自己身边本就放了一个于刺杀一道的大行家,以刺客惯有的脾气,到哪都要查查有没有陷阱,自己这样的事干多了,有心理阴影,或者叫职业习惯,将心比心的总以为别人也这么的阴险。

这种不嫌累不嫌麻烦不怕脑细胞坏死的优良品格倒是让李治刮目相看,他再霸气外露大彻大悟,也受不了这份小心度日,趁早死了算了。

李治略作思考,道:“换衣吧,看看待会的秃驴是谁,想干甚么。”

点点头,几人一起都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裳,心中立刻舒畅了许多,李治换衣的时候难得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衣服不止八套,也就是说那老秃驴并不能确定自己一行人的人数。

李治当先出了房门跟随等候在外的小沙弥前往禅房,雨依旧在下,禅院中的露天天井在雨中别有一股神韵,李治等人虽不执雨具但也上丝毫不湿,行走的小径两道密植着菩提树,枝繁叶茂的菩提叶在初秋的凉风中习习作响,交织在一起成了高高的华盖天幕,像是一道天然长廊,菩提树枝干粗圆巨大,有些岁月念头了,长廊左突右折,孟木却怡然自得,他记忆力拔群,若不然昔年也不会凭着别人不知道的小路和各种标记逃开狼群的追击走出深山老林中,每一次转弯和转弯处菩提树的长势都深深刻在脑海中,不会忘记半分。

“曲径通幽,小秃驴,你这寺庙倒也添了几分神秘莫测。”李治笑道,眼神真诚,自己都快迷路了,能不真诚吗。

小沙弥回头呵呵一笑,撅着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转身屁颠屁颠的走得更快了,最后小沙弥在这绿荫华盖的长廊尽头停住脚,前边却是一间茅屋。

小沙弥面带笑意熟门熟路的道:“施主,这便是我师兄的禅房了,他在里面恭候各位多时了。”

李治犹豫了一下,略微整理衣衫抬步向里走去,当然没敢忘记裴行俭归海一刀的护卫。

进了茅屋,李治还没有看清楚,一个洪亮的声音却已在耳边震荡:“施主,你我虽素未蒙面,但神交已久,今日有缘得以相见,久违了。”李治眯起眼循声望去,其实在他进来前一路上就在脑海中勾勒老和尚的相貌了,长须白眉,纹深宽额无疑最正,如鸠摩那那种极品到底少有,最起码不会面目可憎。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