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共议新政(1)(1 / 2)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色阴沉不雨,让人觉得透不过起来,一夜未曾合眼的军机处几个人同着户部六堂共同递牌子叫起。本来皇帝并没有要求一定要在一夜之间拿出办法来,不过奕想得很多,皇上屈己从人,令到身为臣下的自己心中不忍,这是其一。其二,一夜没睡,拿出完整的章程来,难道不也是邀宠之道吗?
有了这样的两个原因,奕才不揣冒昧,连夜会商,只为第二天叫起的时候,能够有一个正式的奏答,呈送御前。
皇帝倒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让几个人夜不能寐,他的本意只是想让他们拿出在江苏试行商税的成议来,至于推行的细则,不妨缓缓图之,所以这一天的见面,他只当是如往常一样的呢。只不过等见到众人就发觉了不对:“老六,怎么你们的脸色都不大好?”
“回皇上话,臣等因为事情关系重大,商量了一夜,到现在不曾睡过。”
“哦”皇帝脱口而出,虽未再说什么,但感动嘉慰的神色,已相当明显。“那,议得如何了呢?”
“是。臣等商议,京畿重地,务须安稳,若是有商民不满新政之法,从中闹出事来,上劳谨忧,臣等万死难辞其咎。故而商议之下认为,总要找一稳妥之地,更且要百业咸集,则新法推行之际,一来可收聚少成多之效,二来,新法推行之际,略有出入之处,也好当机立断,予以处理。是故臣等以为,可以以肃大人折子中所提及的,扬州一地为试行之所。”
“这是军机处和户部共议的吗?”见奕点头,皇帝随即说道,“好吧,准了。就在扬州试行。具体的呢?”
“是。臣等议定,先在扬州所属之仙女庙,邵伯,宜陵,张网沟各镇据地设卡,开征行商税金,以百二之数为抽厘标准。至于试行之地的坐商,亦应同例办理。”
皇帝终究是有着特殊经历的天子,只是一句话间就给他听出了毛病,不过暂时不必急,有的是时间可以开解指导。又继续问道,“那么,具体的收税办法呢?是由何人办理?”
“是,臣等以为,先期试行期间,当以户部缉查司派员前往扬州,会同江苏布政司衙门司员共同处理征收事宜,待大事底定,则移交省内司员负责日常公务,京中所派的司员,届时也就可以功成而返了。”奕又说,“等到在江苏省内初见成效,臣弟以为,就可以以之推行全国,届时……”
“办法嘛,倒是很好的办法。”皇帝打断了奕的话,他伸出一个手指,“不过,老六啊,你们所议的这个章程办法是只见其利,未见其害若是不能在推行之前,就先将商税征收之法中的种种漏洞堵上的话,等到看见弊端,再思补救之法,就嫌太晚了。”
奕一愣,怎么还没有正式说,皇上就已经洞察到其中的疏漏了吗?他跪在地上碰了个头,“臣弟荒疏,所议之事难免有挂一漏万之处,请皇上教诲。”
“先说你等提出的,在扬州试行商课征收办法一事吧。”皇帝胸有成竹的环视一周,说道:“扬州自古便是第一繁华之地,水路纵横,四通八达。坐商不提,单说行商,漕运虽在咸丰元年之机就已经改为海运了,但运河上帆影蔽日之景无日无之,这样多往来奔走于途的行商,只是在仙女庙等地设局抽厘,又有何效果?难道人家不会绕路而行吗?”
“再说坐商,他们固然有迹可循,但其中的麻烦却更大。倒不是来自于他们,而是来自于征收税款的税丁。”皇帝冷笑着说道,“我天朝立国以来,在课税一事上所遇到的种种弊端,不用朕在这里向尔等详解了吧?”
奕脸一红,没有说话。
“再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就在于你们没有拿出一个日后推行全国的时候需要用到的章程办法来。你们看看,这里……”皇帝打开奕呈递上来的折子,指着其中的一句话念到,“……俟各省办理抽厘之后,应将收支款项按季报部。只有这样一个笼统的要求,你这不是干等着下面的人徇私舞弊吗?”
“臣弟糊涂,臣弟糊涂。”奕听皇帝语气中带出了丝丝怒意,赶忙伏地碰头,口称有罪。
“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不过啊,老六,你年纪还轻,很多时候难免看不到那么深,还要和列位同僚多多会商,不要仗着你的身份贵重,就在军机处中独断专行。明白吗?”
训斥了弟弟几句,皇帝又看着阎敬銘,“阎敬銘,你是在户部做老了官职的,这样的漏洞也需要朕亲自提点你吗?老六自陈糊涂,朕看你才是真糊涂”
阎敬銘丑脸通红,摘下大帽子放在一边,口中请罪说,“臣荒疏冒昧,见事不明,请皇上降旨处罚。”
皇帝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啊。”对几个人发了一顿火气,他又说,“章程之中规定的抽厘比例,全然是你们闭门造车,胡乱臆测之数,到了下面正式推行的时候,少了不顶用;多了,这部分厘金的数目必然要分担到百姓小民的头上,平白增加他们的负担。又怎么得了?”
肃顺听皇帝批驳奕,心里高兴得什么似的,抓住一个空挡,向上碰头答说,“皇上,奴才以为,抽厘之具体数额,不如交天下督抚公议吧?彼等人代天守牧一方,深通百姓疾苦。料想日后但有所见,也皆是为名疾呼之声。届时推行新政既可以使朝廷国课充裕,又不至成伤民之策。”
“是不是公议,容朕再想一想。”皇帝把折子放在一边,“等一会儿你们回去再议一议。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朝廷总要想在百姓小民的前面,政令发布起来,才能使百姓喜闻乐见。”
“是。臣弟明白了。下去之后当集思广益,将新法中种种疏漏之处补充清晰明确,再呈报皇上。”
“嗯,这还算句话。”皇帝无可无不可的一摆手,“都跪安吧。”
奕满心欢喜,不想最后落得个‘这还算句话’的评语,这意思是说他先前所说,都不算句话?皇帝不是有指责,在他听来,却很不是味道。委委屈屈的碰头而出,大步出了湛福堂,一路阴沉着脸,向二宫门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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