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兹——”刀入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中年男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腹部的匕首,嘴里吐出一串血色的泡沫,“福伯……”他看着那个小时总是一脸慈爱地送他上下学堂的老人,心里一片茫然。
被称为福伯的老人哆哆嗦嗦地松开了刀柄,往后退了两步,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大少爷,老奴也不想的,老奴不想的啊!他们抓了名儿……”一边说,一边在满是小石子的山道上磕头,不一会儿,便头破血流。
中年男子捂着伤口,一手撑在路旁的树干上,手指深深的抠进树皮,一片斑驳的血色。
“是谁?!”他撑着一口气,看着福伯问道。他与人素无仇怨,怎么会在陪妻子回乡的路上遭人劫杀,甚至还被身边最信任的人出卖!他要知道!到底是谁如此恶毒,竟然想将他一家三口全数诛杀于此。幸运的是,他生在书香世家,但是从小一直跟着寺里的高僧习武,此事几乎无人知晓。那人只是派了一群三流的小毛贼来对付他,若是一般的文弱书生早已命丧乱刀之下,只是在他几乎力竭地杀掉所有贼人之后,竟然遭人背叛!
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晃动,耳边的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他狠狠地甩了甩头。他不甘心啊,他有琴瑟和弦的娇妻,有刚得不久的爱女,他怎么能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怎么甘心!
“大少爷,你不要问了,不要问了!老奴对不起您,下辈子作牛作马再来给您请罪!”福伯满脸泪痕,却不肯说出指使者,说完,捡起地上染血的匕首,重重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几息之间,便断了气。
中年男子捂唇咳了起来,靠着树干慢慢地滑到了地上。
“夫君!”美貌的少妇撩开车帘,尖叫着从马车里爬出来,踉踉跄跄地跑向路边。
“你出来做什么!”男子低声喃喃道,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声音嘶哑而微弱。
美貌少妇扑到他面前,伸手扶向他,可那手在空中颤抖不已。她低下头,伸手摸向他的腹部,看着手掌上一把一把的鲜血,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会武功,也不会医术,她所学的只是跟寻常闺阁中女子所学的一般,孝敬公婆,相夫教子,琴棋书画……几时见过这种阵仗,她要怎么办?
突然狂风大作,树叶沙沙作响,一具被钉死在大树上的尸体突然倒了下来。少妇尖叫着,颤抖着,抱着怀里的婴儿,扑到了丈夫的怀中。尽管此时,他已经无力保护她们了。
“好徒儿!为师来了!哈哈哈哈……”树林里有人大声笑道。
妇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满头长发,直垂至地,长眉长须的老人已经盘膝坐在了她面前。
老人歪着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少妇怀里的婴儿,随即哈哈一笑:“我徒儿果然生得聪慧!小妇人,我与你做个买卖如何?”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少妇,等着她回答。
低垂的暮色,山间小道,一地的尸体,浑身是血的夫君……不,少妇惊恐地摇头。
“老道还没说买卖什么,你摇什么头!”老人不满地跳起来,叉腰说道。
“我没有银子……”
“呔……老道怎么会贪你的银子!老道救你的相公,要的是你怀里的娃娃。”
“不行!”少妇还没开口,倚在树干上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开口回绝道。
老头似是很不开心被打断,不悦地袖子一甩,中年男子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啊——”少妇看着自己晕死过去的夫君,又尖叫起来。
“嘘嘘嘘,别鬼喊鬼叫的,你可想好了,你这相公一刻钟内再不救治,便是老道亲自出马,也没办法救活他了!”老头伸手掏了掏耳朵,脸皱在一起,不耐烦地说道,“你把这娃娃给我,我救好你相公,老道保你们俩以后想生多少有多少,你要是不把娃娃给我,我就等这男人断了气,嗯,估计他死了,你也没什么活头了,老道所幸做个好人,送你一程,杀了你,再把娃娃带走。”
少妇惶恐地摇着头,“不行,你不能带走我的孩子。不行,你不能……”
这是她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子,她跟他的夫君,曾经那么那么地渴望她的到来,她怎么能把她给别人?她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丈夫,可是她也没其他办法救她的丈夫……他要死了,他会死……这个想法一出现在她脑海里,她的心就跟刀割一般疼痛,老人说得对,他死了,她也没法活了……
“好……我答应你……”
十三年后,新历二十一年。
秋末时节,靠近北方的云江山脉已是极冷了,空气中裹着浓重的寒气,被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山道上几乎看不到活物,偶有寒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
“嘎达,嘎达嘎达,嘎达……”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踩碎了山谷里的寂静。赶车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一身头发简单的束起,深蓝劲装,长相极为俊美,面上有着不符年纪的老沉,有条不紊的赶着车。旁边坐着一个做丫头打扮的着翠色衣服的小姑娘,圆而亮的眼睛正四处张望着,有些泄气的说:“喂,木头,小姐说要下雨啦,可是这附近都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怎么办呀?”
少年没有说话,甩了甩马鞭,加快了马车的速度。翠衣少女见他没有应话,嘟了嘟嘴,也不再做声。
空气中隐隐夹杂着雨水的味道,暴雨将至。
落霞山毗邻云江,走过落霞山,渡过云江,便是南萧国的领土。马车驶向落霞山脚的一座古庙。被小姑娘喊做木头的少年名为墨言,墨言眉头微微皱起,抬头看了看已经被乌云盖满的天空,将马车停在破庙不远处,翻身落地,向庙里走去。
庙外拴着马匹,显然已经有人先落脚。一行不过七八人,全是男子,虽然坐的七零八落,看似杂乱,但是明显将靠墙的二人护在中心。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坐在边角的男子正欲起身,看见抱着小孩的男子微微抬了抬手,便又坐下。动作之间,墨言已经抬脚走了进来。
环顾了四周一圈,墨言向着中间的男子拱了拱手,颇有几分生硬的说:“大雨将至,不要介意。”说完,转身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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