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忍把平生话断肠 (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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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如雪后初霁的明亮日色,“终身所约,永结为好。”

心酸楚得几乎要被融尽,只余那些温柔,温柔到填补尽此生所有的不足与空寂,我轻绽笑颜,“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他许是极高兴,举杯一气饮尽,他翻过空盏给我瞧,笑容满面,“你瞧,我都喝完了。”

我看一眼酒中艳色,横一横心,含着愉悦而满足的笑意,毫不犹豫仰头喝尽。细如缕的酒液滑过喉咙似毒蛇般灵活,我笑靥如花,亦给他瞧,像孩子般快乐,“这是交杯合卺,我一滴都不剩下。”

他微微笑着,那样光明而璀璨的真心笑容,让我生出无尽暖意。他颔首,“极好。”

我的手垂落,以一种安静姿态停驻在微凉的桌面,像一脉洁白的枯萎的细薄夕颜。冰凉的酒液已经灌入我的口,我的喉,最后直抵肺腑,侵入五内。

但有这一刻,我满足到极点,此生再没有遗憾。

夜凉如翻月湖的水,也是柔柔的,颜色靡艳。闻得风刮过枝头,声响清晰,像是黑白无常渐渐逼近的声音,我贪恋地看着他,意图记清他最后的微笑。

但愿,他不要怪我。

只是良久,满心肺腑里只有那种彻头彻尾的绝望的凉意,却并无任何痛楚袭击我的身体。我的气息,依旧平稳而略显急促。

他眉心剧烈一颤,像被风惊动的火苗,是欲要熄灭前的惊跳。他向我伸出手来,“嬛儿,让我再抱抱你。”

是最后他给予我的温暖吧,也是我最后能索取的。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有什么要紧?我快死了,只要他还活着。

我伏在他怀中,他微凉的皮肤再度贴近我的,我的心,整个安静下来。我低低地絮语,“涵儿小时候很调皮,却十分机灵,不像灵犀,自小安稳沉静。他们俩一静一动,可是雪魄,我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三兄妹中,却是她最美……”唇角微微颤抖,我说不下去了,我不能去想,去想我的孩子,我只知道,虎毒不食子,玄凌终究不会为难四个孩子。我闭上眼,似一朵从他怀中长出的柔弱的夕颜,往事的沉溺渐渐漫上我的心田,“清,我想回凌云峰去。”

他似在点头,有温热的液体从他下颌滑落,一滴,又一滴,缓缓坠上我的裸露的锁骨,洇进素白的银线莲花抹胸。

我缓缓伸手去擦拭,柔声道:“清,你怎么哭了?”

泪眼迷朦中我瞥见指尖的鲜红,似有一把极锋利的刀迅疾在我心头狠狠划过,我痛得猛力抬头,却见鲜红的伤花从他唇角一朵一朵以热烈缠绵的姿态怒放而下,直到我的锁骨,抹胸。

我的泪无可止歇地滚落下来,似乎在顷刻间把我整个人烫穿,我惊惧转首,慌乱地去抓我的酒杯,他的眉心因剧烈的痛楚而微微蜷曲,他按住我的手,极力绽出从容的微笑,“不用,我已经换过你的酒杯。”

绯色的酒液残留在瓷白杯底,针尖似地戳疼我的眼,我不敢置信,凄声道:“怎么会?”

“你我是第一天相知相许么?你动那酒壶时的不情愿我已看在眼底,即便你的手指笼在袖中,左右之分,我还是能察觉的,一壶酒分有毒无毒,宫中伎俩我未必全然不知。何况皇兄是何等样人,他让你独自前来,我已觉得异于往常,”他的声音沉重而温暖,像一床新棉裹住冷得发颤的我,“我让你去关窗时,已经换过你我的酒杯。嬛儿,我不愿你为难。”

身体中彻骨的寒冷与惊痛逐渐冻成一个大冰坨子,坚硬的一块,硬沉地碾在心上,一骨碌,又一骨碌,滚来滚去,将本已生满腐肉脓疮的心碾得粉身碎骨。我的声音像不是自己的,凄厉到泣血,“不会!明明死的人会是我!我死了,你杀出去,总有一条活路!”

他的手紧紧握住我的,“从我把你从摩格手中夺回,皇兄杀心已起,我早不能逃脱了!”有更汹涌的血从他唇角溢出,他兀自微笑,“我早知有这一天。这杯毒酒,若真是你递与我也无妨,那是你选择保护自己。嬛儿,从今以后我若不能再保护你,你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

我挣扎,“我去叫温实初,你快把酒呕出来,温实初必能救你!”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月色从蒙了素纱的窗格间碎碎漏进,温柔抚摩上他的脸颊,愈加照得他的面孔如夕颜花一般洁白而单薄,死亡的气息茫茫侵上他的肌肤,乌沉沉地染上他的嘴唇,“宫中的鸩毒何等厉害,一旦服下,必死无疑。”他艰难地伸手拭我的泪,“嬛儿,你不要哭。等下你出去,皇兄若见你哭过,会迁怒于你。”

“好,我不哭。”我拼命点头,想听他的话拭去泪水,可是那泪越拭越多,总也擦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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