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5.22丨(1 / 2)
那石板铺就的街上人来人往,两旁的铺子间皆是争相吆喝的小商贩,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就在这青石路上,人群之中,晃荡着一名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麻布衣裳,寻常装束,却生得五官如刀刻般标致,一身的俊雅风流。
若说这般容貌偶尔还能在坊中寻见,然这般气度却在坊间极是少有;是以就连叫一旁带孩子路过的妇人见了,都不免要稍稍回过头去避开他来。
他身后急匆匆跟着一个碎步的老奴才,一脸的褶子,急急匆匆的模样,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而那少年却面色淡淡,深黑色的眸中甚至闪烁着轻松之意。
主仆二人徐徐穿梭于那闹市之中,所经之处,周遭却如安静了一般,如一副缓缓奔流的画卷。
苏恪出宫晃荡了半日,虽并未找到打发时间的好法子,却好歹心情已经畅快了些,不似在宫中那般压抑沉闷。
他父皇近日来身子有些不适,已三日未曾上朝,将自己日日关在寝殿之中;后宫中的肖贵妃,成天只知道贬斥新晋的妾侍;而师父则只知每日教习八股典籍,一概不论窗外之事。
谁说皇子都是享福好命?至少他这皇子当得实是窝囊憋屈。今日他信任的小太监竟被他发现已与肖相秘密结识多时,他命人杀了那太监,却竟叫肖相急急赶来强拦了下去。
他一气之下便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这孙台福这老拖油瓶。方才晃荡许久,竟才发觉主仆二人匆匆出门都未带那银子,现如今两手空空,怕是再出来一会儿便要撑不住打道回宫了。
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苏恪却仍不疾不徐地走在那路中央,恍若不觉。
也是了,走在那皇宫之中,他除了给父皇让道以外,难有人需他让道。殊不知走到了这市集之中,一切便又不一样了。
他身后跟着的孙台福虽是个忠心耿耿的,却是他入宫多年来第一次出宫,跟在主子身后缓缓走了两步,才发觉不对劲:回头望那路中百姓,均是快步行至两旁避让。
孙台福恍然大悟,直骂自己糊涂,这才慌忙叫了自家的小主子道:“主子,您……这有钱人家的马车来了,您随奴才且先避一避……”
苏恪却正在想事。他一面走,一面心中想着这回宫后便又要见那一摊子人,方才那自由爽落的感觉便忽而一扫而空,又继续烦闷了起来。
不经意间便又加快了脚步,只一人徒步往前,对孙台福这奴才在后头说的话并未听进去半分。
孙台福便急了,慌慌张张地去追,一边追一边嚷嚷着,可声音淹没在那闹市之中;想去追,可这主子又步子急得很,孙台福追不上,只好在后边急得满头大汗……
孙台福便只好眼见着那马车就快到跟前十几丈的距离,自家主子这才返头一看。
这一看实是要紧,竟让他这主子如木桩似的杵在了那儿。孙台福急得大喊道:“主子,您倒是让一让哪!”
可苏恪却似没听见一般,只直直盯着那马车上的“肖”字看,如被偷了魂一般盯着它朝自己移动。
他眼眸中的黑色沉沉如夜,燃着与方才那少年气息不符合的冷酷与憎恨。
那马车似是在赶急路,只见车夫狠狠地抽着鞭子,行至这大街之上,竟如丝毫没看到两侧还有百姓一般并不减速而行;孙台福这一下急了,竟顾不得那么多,只飞身上去扑倒在主子跟前。
若是自己为着保护主子死了,好歹家人亦能受个封赏;可若是主子死了,自己连九族怕都要赔上。孙台福老泪纵横地滚落在地,以身当车,哭道:“主子,您快走开!”
可谢天谢地,那马车竟在离他们很近之处堪堪停了。
“他妈的,你们是不想活了?!”那车夫显然是肖府家仆,居高临下,朝着苏恪与孙台福二人怒目圆瞪。
苏恪淡淡笑了,他倒是好奇,这车内坐的是肖家哪位主子。
一旁的孙台福虽数年来第一次出宫,却也明白皇子私自出宫,叫坊间知道是何等后果,只好慌忙拱手赔笑道:“这位大爷,草民乃——”
这话还未完全出口,只听“啪嚓”一声,那一个马鞭子便招呼下来了。孙台福浑身一抖,背后的衣服上便即刻多了一条血印。
这鞭声惊得路两旁的百姓皆是战战兢兢地侧目,却无一人敢上来为他们求情。
“贱民,竟连我们小姐的驾也敢挡……”那帘子一撩,露出一张嬷嬷的老脸,穿着成色不太好的柔绿色丝绸,面上却是凶神恶煞,“我们小姐好不容易出来拜一次菩萨,你们却挡了她的路!”
孙台福挨了一鞭子,却仍只好低声下气,以求宁事息人:“这位小姐,我家少爷头一次从乡下上来,不懂这城中规矩,还请您放过我们一次……”
“乡下来?”那帘中传来冰冷而高傲的声音,“本小姐最是讨厌你们这些乡下来的邋遢东西,便就连是乡下来的奴才亦比那城里奴才蠢得多了。”
苏恪冷笑,鼻尖发出一丝冷哼。
谁知那嬷嬷将这少年的表情看在眼底,怒斥道:“贱民,你笑什么?”
“笑这肖府倒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区区一个养在深闺的丫头,竟也学会飞扬跋扈、以上欺下,还如此大的口气。”苏恪淡淡笑道,那眉宇中的少年英气已初露锋芒,摄得那嬷嬷心中有些窒。
然走狗便是走狗。那嬷嬷冷笑了一声,回到车内与小姐耳语了几句,出来后便扬声道:“我们小姐说了,今日就地罚你们磕三个响头,便饶了你们,否则,别想离开半步!”
周围的百姓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有人悄声劝道:“磕头吧!这家的你惹不起,算你倒霉!”
另外的人皆是附和。
而那英俊少年只冷冷地笑,不发一言。那眸中淡漠与阴鸷一层层透了出来,若有若无,看得叫人心惊。
那嬷嬷看了这般态势亦有些怯,心中道莫不是遇着了什么背景厉害的角色?可再仔细一端详此二人着装,竟是比自己还差了许多的麻布。心中不由得又多了几分鄙夷。
“你们耽搁了我们小姐的良辰,担待得起么?”那嬷嬷傲然冷笑道。
那车夫站在车辕上粗声粗气道:“既是不愿磕头认错,小姐,我看再抽他们两鞭子也是一样的。这些个贱民都是皮肉痒痒的,我看这鞭子下面,他还能逞能多久!”
说着便挥舞起手中的鞭子来,朝着少年英挺的脸狠狠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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