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仁慈的欧阳少主(1 / 2)
夜已深,行宫外,琼榄树郁郁葱葱,上边已经开始结出了果实,宇文昭和长孙璟站在石阶上,两相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昭终于开口了,“明人不说暗话,璟太子将澜儿从幻灵山带到南风,究竟有何目的?”
“为报答澜公主救活我南风圣树琼榄树,算不算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长孙璟不愠不火,似乎从来不会生气,或许早就料到宇文昭会有此一问,因此早就想好了说词,“就算本太子有私心,可平王殿下呢?”
“澜公主与我南风有缘不是吗?”长孙璟淡然一笑,让人无法猜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如果说欧阳旭是那高山上的雪,那么长孙璟就是那可载万物的水,无形无状,令人难以捉摸。
宇文昭柔和的目光落在凤玖澜那恬然宁静的脸庞上,少顷,郑重道,“不管璟太子此举有何目的,只要本王在,你休想动她一根汗毛!”
长孙璟听罢唇角勾了勾,没有再说话,接着吩咐墨画行宫中的侍从好生伺候凤玖澜便径直离开,宇文昭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俨然是要前往南风皇宫。
就在这天下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仙云大陆之北——幻城之际,居于仙云大陆腹地的那个强大国家也开始伸出了它锋利的爪子,天璃老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靠着方土术士炼制的金丹维持平日里的生机,其实不过是强弩之末,后继无人……
欧阳旭和凤玖澜害死了他最得意的儿子,这口气他怎能咽下?
“镇北大将军听令,朕命你率五十万大军,亲往相城,恭贺相城少主大婚之喜!”老皇帝黑眸中尽是浓重的阴鹜之气,相城和楚城联姻,意味着两城的联合,对幻城来说极为不利,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趁火打劫,何愁不能将欧阳旭和凤玖澜打入十八层地狱?
仙云五国鼎立,以中部的天璃为尊,实力之强,并非别国一朝一夕可比。
“臣遵旨!”一名身着铠甲的中年大人中气十足,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响彻大殿,长时间在战场上厮杀炼出的满身杀气让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刹那间也变得阴冷了起来,胆子稍微小的文官更是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自从天璃太子宗政凌死了之后,老皇帝的行事作风就变得越来越诡异,极少听得进大臣的谏言,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老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望着那即将升到半空中的太阳,对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名太监即刻向前走了一步,尖细的嗓音顿时响起,“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短短的八个字一出,众大臣纷纷跪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皇帝在太监的搀扶之下,走下台阶,在大臣们的膜拜中离开朝堂,身后的大臣们这才围成一圈,讨论着镇北大将军带兵给相城少主贺喜一事。
七日后的楚城和相城热闹至极,楚雁以楚城嫡女的身份,下嫁相城少主相天琪,这在过去的几百年里都是不曾有过的联姻,但和这件事情息息相关的幻城却没有表露任何态度,似乎对这两城的联姻并无任何不满。
楚雁身着嫁衣,款款走向花轿,装载嫁妆的车队更是排成了长龙,让夹道欢送的百姓们都纷纷伸长了脖子观看,眼里写满了艳羡。
“这楚城大小姐,嫁给了相城少主,这可是几百年来的头一遭呢!”
“可不是嘛,幻城如今可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神乐缥缈出,琴音入幻绝,如今幻城可是处在水深火热中,哪儿那个时间去管楚相二城联姻呢!”
……
人群中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就算这天下百姓在一个月前还对琴音入幻丝毫不了解,时隔一月,在有心人的精心部署下,也不会一无所知。
天下宗门的势力,渗透在仙云五国之中,如果说仙云五国是仙云大陆上的五座擎天巨柱,那么隐世宗门就是那洪荒中的水,水能覆舟,亦能载舟。
幻灵山第九峰,欧阳旭独坐于凤玖澜离开前最经常待的房间里,听着下属们的回报,当听到南瓜说起今日是楚雁和相天琪大婚之日这个消息时,他掀唇一笑,“南瓜,让诚儿领兵十万,从东宇包抄,驻兵天璃东城。”
“少主,东城是天璃重兵之地,即使是正面对敌,也未必讨得到好处。”南瓜眉头轻轻皱起,有些不解欧阳旭为何会有这样的安排,此举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东城四十万大军都中了软骨散呢?”欧阳旭凤眸微眯,轻飘飘地吐出这么一句话,让南瓜顿时觉得,他家少主真是太阴险了……
然而,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南瓜抬起头,疑惑着问道,“依属下看,干脆直接毒死算了省事!”
“南瓜。”欧阳旭忽然唤了一声,阻止他往下说,此时,勾唇言道,“澜澜怀着身孕,本少主要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积德!”
“……”南瓜顿时呆了,无语地看着欧阳旭,他怎么不知道,少主何时变得这么仁慈?
南瓜瞧着欧阳旭那张温和无害的脸,绝美的容颜可让天地间最绚丽的朝霞黯然失色,此时嘴角边浮现起点点笑意,怎么看都觉得是在算计什么。
各国暗地里的部署绝对不少,欧阳旭也绝对不会安然偏安一隅,等待别人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此时,清华无双的男子身材挺拔傲然立于殿宇中,指尖拈花,满室芬芳。
相城,与楚城毗邻而居,楚雁的花轿在无数人的注目中渐渐进入相城之境。
相城少主相天琪亲自相迎,足见对此次婚礼的重视,尽管相城中有不少反对的声音,但都被相天琪压下去了,能够娶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是任何一个男子的幸运。
至少,他对楚雁,的确是真心的。
十里红锦,风景如画。
红鸾殿中喜气洋洋,无数名门望族来此恭贺,祝福之语不绝于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类的吉祥话更是不知道被说了多少次,楚雁身材窈窕,和相天琪站在一块儿丝毫不显得有任何卑微,当真是门当户对。
然而,就是这样的平静让楚雁感到一阵不安,照理说不应该如此,没有一个人出来捣乱,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有条不紊,相天琪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轻声安慰,“雁儿,别多想了,欧阳旭如今自顾不暇,哪儿有那个时间来管我们的事情,再说了,是他先放弃你的!”
楚雁的意识猛然一震,心里不可避免地涌起些许苦涩之意,天琪说的没有错,是他先放弃她的,是他将她逼入绝境的……
此夜,相城城主府,东阁中,红烛摇曳,光影婆娑,那艳红的暖帐里,春情荡漾,被翻红浪,月儿羞得躲进了云层里,那被锦缎束缚的红帐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却掩盖不住这一室春光旖旎。
第二日,新婚的两人早早便起了床,收拾自己,相天琪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抱着楚雁又是亲又是搂的,好不惬意,让这满室的婢女们都害羞地偷笑起来。
尽管如此,楚雁还是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些事情会发生,她眉头都快皱成山峰了,相天琪见状微微不悦,雁儿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是不愿意嫁给他?
因为,他在她脸上,看不到新婚燕尔的甜蜜,却有淡淡的哀愁,这样的景象,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只要一想到她心里可能还有欧阳旭,他就忍不住嫉妒发狂。
“少主、少夫人,即使到了,城主和夫人已经在正厅等候了。”一名青衣婢女走了进来,对相天琪和楚雁恭敬地说。
相天琪这才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欢。牵着楚雁的手向着正厅走去,对于楚雁这个媳妇儿,相城主要说没有半点介意,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楚雁身份特殊,如今的相城可是完全站在了和幻城对立的位置上,尽管因为那一场攻城之战,幻城与相城、楚城已经算是撕破了脸皮,两人大婚无疑就是将两城的生死存亡联系在一起,唇亡齿寒的道理莫过于此。
楚雁已然嫁为人妇,断然不可能再按照自己以往的喜好行事,今天的她身着一袭鹅黄曳地长裙,把着相天琪的手臂,款款而来,端的是标准大家闺秀的架子,她联姻相城,嫁妆自然不少,更何况是楚城城主在世时最宠爱的女儿,因此,即便是在相城,也绝对不会被人看低了去。
相城主面色稍霁,只是相夫人就没那么好说话了,都说婆婆和儿媳妇是天生的敌人,这话说的果然有道理,婆婆用了四年的时间教会了儿子学会穿裤子,可是儿媳妇却只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让儿子学会了脱裤子,这份落差,若是不为人母,又怎能体会?
同时,相夫人看楚雁也不顺眼,应该说是看她不顺眼很长时间了,不仅因为楚雁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还因为她想将自己的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亲上加亲,谁知楚雁竟然被欧阳旭抛弃,最后嫁给了自己的儿子!
“爹、娘,儿子给您敬茶了。”相天琪拉着楚雁跪了下来,身旁的侍女捧着茶盏,微微弯下腰,递给相天琪,她弯腰的那一刹那,恰好能够让相天琪看到那呼之欲出的胸脯,这可谓是赤裸裸地勾引。
楚雁自幼长在大家族中,对这样的事情自是见得不少,心中暗恨,但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快,因为相夫人正笑得跟只狐狸一样看着她,显然是对刚才那一幕十分满意。
相城主喝到了儿子亲手奉上的茶,心里十分喜悦,不管再怎么不喜欢这桩婚事,但自己的儿子成亲了,这怎么说也算是一桩喜事。
“好,好,好……”相城主连说了三个“好”字,红光满面。
相夫人不会为难自己的儿子,嘴角边笑容灿烂,接过相天琪手中的茶盏,轻抿一口,然后对相天琪又是一阵谆谆教诲,无不是让他为相城香火延续多着想着想,楚雁跪在一边,心都快被气炸了,偏偏挑不出半点错处。
相天琪敬完茶后,便轮到了楚雁,服侍的依旧是那名侍女,楚雁从她手中接过茶水,眼神有些阴寒地瞪了她一眼,谁知那侍女竟然没有半点慌张,镇定自若地将茶盏递给楚雁,楚雁看着那杯茶,微微抬眼,朝着相城主和相夫人粲然一笑,就在这一瞬,她的小指指甲轻轻触碰茶杯里的水面,不着痕迹。
在场之人都被她的如花笑靥给吸引了过去,没注意到她的那个小动作,只见她恭恭敬敬地将茶盏送到相城主面前,“爹,儿媳给您敬茶了。”
相城主微微点头,从楚雁的手中接过,喝了一口后便放在了几案上,紧接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楚雁,新媳妇儿敬茶,公公婆婆是要给红包的。
然而,就在那红包即将落在楚雁掌心之时,相城主的脸忽然抽搐了起来,相夫人第一时间发现了,紧接着便看到相城主印堂发黑,隐约还冒着黑气,足见中毒之深,她脸色大变,扬起手,“啪”的一声骤然响起,楚雁的左脸上便多了一个手掌印。
“贱人!竟敢下毒谋害公公!”相夫人此时哪里还有好脸色,朝着门外大喝,“来人,快传大夫!”
这满屋子的侍女顿时慌乱了起来,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楚雁也被那一巴掌给打晕了,看着相城主那中毒的模样,吓了一跳,她明明没有……怎么会……
女子娥眉蹙起,她只是在茶水中下了镇魂香,一般人喝了是不会有任何异状的,这是在以咒术控制修为比自己高的人才用的,可现在……
相天琪也是吓了一跳,不由分说和相夫人将相城主扶到床上,此时的他心里脑里只有相城主那身中剧毒的模样,哪里还顾得到楚雁?
相夫人看着相城主那不断发黑的印堂,那黑气霸道之际,从印堂一路向下,直逼心口,饶是内力深厚的相城主也无法抵御毒气的侵袭,可见这下毒之人,必定心肠歹毒至极,恨不得让相城主死不瞑目。
大夫很快就被请来给相城主请脉,整个屋子里乱成一团,楚雁更是心急如焚,她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谋害相城主,这么蠢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此时,相夫人和相天琪急得团团转,根本没有心思顾及楚雁,一颗心都扑在了相城主身上,大夫给相城主把脉,脸色也是凝重到了极点,相夫人从未觉得时间的流逝是一件如此煎熬的事情。
“大夫,夫君他如何了?”相夫人手中揪着手帕,美艳的容颜上担忧之色一览无余。
大夫面色沉凝,为难地看着相夫人,拱手便是一揖,“玉阎罗之毒,天下无解。”
这一瞬,相夫人那竭力维持的镇定轰然崩塌,只觉得腿一软,整个人都要倒了下去,幸亏相天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只听大夫缓缓道,“夫人、少主请节哀。”
相城主的心脉很快便被黑气浸透,回天乏术,相夫人悲从中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滴在枕头上,抱着相城主的身体,哭声一片,“夫君,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独自离去……?”
想到了楚雁,相天琪的心在撕扯着,痛到了极致,相夫人伤心至极,从嫁给相城主到如今将近三十年,结果自己的夫君竟然因为喝了儿媳妇敬的茶毒发身亡,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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