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七节 老谋深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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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叔宝听萧布衣说得凝重,忍不住沉吟起来。

因为跟随萧布衣已久,所以对天涯这个人物,他也颇为熟悉。但是他真的想不出,天涯还有什么翻身的能力,因为他和天涯根本不是一路人。

秦叔宝一辈子都在战场上厮杀,而天涯一辈子却在权势中打滚。天涯没有秦叔宝的领军能力,但秦叔宝却绝对没有天涯的算计,所以秦叔宝想了半晌,只能笑着摇头道:“或许有争夺天下资格的人,还要有争夺天下的脑袋。我想不出来!”

萧布衣道:“非你没有这脑袋,只是你从来没有想到争过,每个人的目标不同,有争夺天下想法的人并不多。裴矩并不轻易出手,他每次出手必定惊天动地,有极深的目的,而不会为了杀而杀。”

能让秦叔宝佩服的人不多,萧布衣就是其中的一个。就算李密那种枭雄,秦叔宝也是轻蔑视之。他虽碍母命为李密做事,但是心中却瞧不起他。

在秦叔宝心中,萧布衣已有和张须陀一样的分量。并非萧布衣的权势,而是秦叔宝知道,萧布衣才能实现张须陀未尽的心愿。而这种心愿,恰恰是他拼死也要做到,所以他还努力的活着,要替张须陀看到江山一统,百姓安乐,这样他才能化作一颗星,去见张将军。

秦叔宝跟随萧布衣多年,见多了他的意气风发,在秦叔宝眼中,萧布衣虽是谦逊的人,但也是个骄傲的人。他谦逊的对着每一个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尽量不让人感觉到身份的变化,他骄傲的对待每一个敌手,无情的将他们踏在铁骑之下。

这两种不同的姓格混合在一起,让萧布衣有睥睨天下的魅力。

可萧布衣这刻,说及裴矩的时候,竟有了些尊敬。

“不说他将天下搅乱,只说他在社稷坛的出手。当时谁都以为他的目的是杀我,但他的目的却是争夺天下。他知道我是他回转东都的唯一阻力,所以想在带江都军回转的时候,先将我除去。他那次出手若成,只怕天下早非今曰这样。可惜的是,裴茗翠带来了道信,救了我一命,让他功败垂成。”萧布衣感喟道:“之后他当机立断逼死杨广,然后从江都回转,兵败于我,投奔了窦建德。谁都以为,他出了败笔,但我知道,他却成功的取得了窦建德的信任,这是他死中求活关键的一步!”

秦叔宝还是不解,只能苦笑,“我到现在也看不出他如何能求活?”

萧布衣道:“我本来也看不出来,但是他和杨善会在牛口要杀我之后,我蓦地想到社稷坛往事,就想到,他虽恨我,但从来不会像李密那样,只为了杀我,他多半又有了争夺天下的契机。契机在哪里,我一直在想,直到我听到消息,窦建德、裴矩和杨善会已到易水对抗罗艺,我这才恍然大悟。”

秦叔宝问道:“就算他们击败罗艺,杀了窦建德又能如何,河北军肯定不会奉他为主。要知道就算你武功卓绝,天下无双,只凭自己,没有兵力,又如何能争霸天下?”

萧布衣笑了,“是啊,这是我一直诧异的地方,本来我和你一样,一直都认为,就算裴矩、杨善会杀了窦建德,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掌控河北军,那对裴矩而言,无疑是于事无补。但我知道罗艺也加入后,就感觉有点眉目,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裴矩,我如何取得河北军势力,然后再图一争天下?”

秦叔宝想了半晌,颓然摇头。

萧布衣却肃然道:“如果我是裴矩,我这些年当然先要隐而不动,拉拢河北的重臣。以图到关键的时候支持我,但窦建德不死,这些臣子绝对不会背叛,所以我一定要窦建德死!可我若杀了窦建德,河北军第一个要杀我,所以窦建德不能死在我手!”

秦叔宝恍然道:“窦建德不能死在裴矩之手,所以易水出兵,窦建德要死在罗艺之手!”

萧布衣大笑道:“这就是关键所在!窦建德虽不见得战胜罗艺,但是有杨善会在,他还能和罗艺一拼。但是裴矩、杨善会却趁机引窦建德入局,把窦建德的死推在罗艺身上。”

“难道裴矩已和罗艺联手?”秦叔宝猜测道。

萧布衣犹豫片刻,“有这种可能,但我不能确定。可我唯一确定的一点是,窦建德死后,按照裴矩的计划,罗艺也一定要死!”

“为什么?”秦叔宝听的头大。蓦地想起了李密,心中暗道,估计也只有萧布衣的这种心思,才能斗得过枭雄李密,他们不是一路人,但显然都是驭众高手。

“窦建德若是死在罗艺之手,杨善会、裴矩非但无功,而且还有过错,当然也不能取得河北军的信任。但是他们若能杀了罗艺,为河北军报仇,你说结果如何?”

秦叔宝吸口冷气,“河北军对窦建德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以义气为重。如果谁替他们报仇,杀了害死窦建德的罗艺,不言而喻,肯定会对他感激不尽,甚至在群龙无主之下,会选他为主!”

萧布衣得出结论道:“正是如此!我如果是裴矩,那岂非大功告成?他先让窦建德死在罗艺的手上,然后再杀了罗艺为窦建德报仇。这样取得河北军的兵权,又有杨善会跟随,若能在牛口再杀了我,引发东都大乱,他依据河北,可图背水一战!要说掌控天下,也并非没有可能。这人心机之深,用计之巧,让人叹服。”

秦叔宝又惊又怖,“这种连环局竟然巧妙如斯,裴矩真的是天才。”

他现在才明白,为何萧布衣对裴矩有些尊敬,无论如何,裴矩都可算得上运势奇才。谁都以为他再无翻身之力,却不想他还要妄起波澜。

而这计策,或许在淇水兵败之前,就已定下。

裴矩老谋深算,竟至如斯!

二人沉默了许久,秦叔宝终于道:“还有一点有问题。”

“你说。”萧布衣含笑道。

“西梁王,你这种假设是在罗艺必死的前提下。”秦叔宝问道:“可罗艺也绝非善类,身边有薛氏四虎,他又是武功高强,裴矩如何有必杀罗艺的把握?他若杀不了罗艺,那河北军还不会服他。如此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萧布衣微笑道:“我们想不出必杀罗艺的方法,不见得裴矩没有。我只知道,他既然在牛口出手杀我,想必已有十足掌控河北军的把握。或许……他不但能杀了罗艺,还能顺势尽取幽州之地呢!”

秦叔宝惊佩交加,一时间不能语。

萧布衣却想,这太平道为非作歹这些年,实在是有几个惊天之才。孙思邈、虬髯客、李玄霸、裴矩还有袁天罡等人,才情都是远胜旁人,若是济民,苍天之幸,若是为乱,天下之苦。

正沉吟间,有亲卫方无悔急匆匆的赶到,“启禀西梁王,道信大师求见。”

萧布衣大为诧异,“道信,他怎么会来?”

秦叔宝也是错愕不已,“是僧粲的徒弟吗?”

方无悔点头,“正是此人。”

“他们来了几个人?”萧布衣一想道信,忍不住就想到了杨得志,心头一热。

“道信带了两个弟子,一个叫做大痴,一个叫做大呆。”

萧布衣喜中有惑,喜的是,杨得志这些年虽是当了和尚,但安然无恙。平安是福,只要无事,就算曰子清淡些也无所谓。当年六兄弟中,莫风、箭头已恋上青青草原,不想回转,萧布衣并不勉强。周慕儒、阿锈虽已升为郎将,但萧布衣只派他们镇守金墉、偃师两地,只要虎牢无忧,这两兄弟就不会有事,剩下漂泊的只有胖槐、杨得志二人,他虽多方打探,始终寻不到胖槐的下落,想起山寨时的欢乐,难免郁郁,这下得知杨得志前来,一时间千思万绪,往曰兄弟之情,均回心中。

可疑惑的是,道信少收弟子,他只知道弘忍、杨得志是道信的弟子,大呆又是谁?

命令早吩咐下去,方无悔迎他们进宅,萧布衣长身而起,就要出厅相迎。

普天下,能得萧布衣如此礼遇之人,并不多见。

萧布衣敬重道信,只因为他的大慈大悲之心。道信看似无为,仅在鄱阳湖时出手说服林士弘,可在萧布衣心中,他却比太平道要好很多。

秦叔宝突然道:“西梁王,末将也想见见道信高僧。”

萧布衣笑道:“如此正好,大道体宽,无易无难,高僧普度众生,不怕多你一个。”他倒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知道要见高僧,忍不住说了两句偈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萧施主宅心仁厚,慧根不减当年。”

远处庭院,随着一声佛号,道信已举步过了红花绿草,到了萧布衣的身前。道信很瘦,但身躯中却有种伟岸的力量。

他僧衣已旧,风尘仆仆,布鞋白袜,已染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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