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2)
“这么说来,那个孩子已经被提前送走了?”徒高程眉头皱着,宽大的手掌心握着一枚圆润晶莹的羊脂玉球,很有节奏地缓缓转动着。
安福垂首而立,声音平淡态度恭敬:“是,陛下。整个宅院都烧得干净,锦衣府卫四处搜寻过了,发现花园子假山之中有一处类似通道的地方,不过却中途被大石截断,另有碎石砂砾这些东西堵住,现下里正在试着挖通,或许能找到踪迹——”
徒高程出声打断道:“不必了,即然这样……便随他去吧!将那一群人灌了哑药收监,三日后拉至午门问斩,叫天下百姓好好看着,这些成羌人的狼子野心!”想着暗卫无意间撞破的事情,他眸光冷冽如寒霜,想不到成羌人竟然在京城有这么多的探子,更有甚者,徒文慎百般宠爱的外室居然也是其中一员!即便她已经自尽了,也不能掩盖她的逆贼行径!
这一次暗卫抓到了七八个,下一次呢?京城里还有多少成羌细作隐藏在市井之间?之前几年的朝廷混乱,偏于此际成羌撕毁停战协议,细作的存在便能够解释为何成羌会挑在那个时候出兵了……想到这些事情,徒高程不由得心惊胆寒,下定了决心必定要将这些毒瘤给挖出来。
穿越过重重宫闱,徒高程在一处冷清得没有一丝人气的院子前停下,抬头一看,匾额上“承德馆”三个鎏金大字已经被厚厚的蛛网遮挡得严严实实,唯有空隙间露出一点金粉丹漆,却更显得苍凉荒败。
承德馆门口并无人,他伸手推开了那扇斑驳的朱漆大门,入目便是两棵高大笔直的银杏树,并列立在庭院东栏,春寒料峭之中,枝头隐隐地有几点盎然绿意。徒高程尚未抬脚,便见几道黑影倏忽出现在眼前,正是他安排过来守门的暗卫。
“对酒当歌,人生……嗝……人生几何——”徒高程挥挥手示意诸暗卫们继续守着,走到正堂前,便听见里面似哭非哭的唏嘘叹气,浓浓的酒气隔着一扇门似乎都能闻得见,徒高程眉头皱了皱,想起昨日暗卫的汇报,转头压低声音问着安福:“喝了酒?”
安福忙应道:“依着陛下的吩咐,殿下要什么便送什么,大约有三坛子上等的梨花白!”
沉声不语,徒高程眼色暗沉地听着屋内的动静,屋子里,徒文慎竟是有些疯疯癫癫地一边哭着,一边唱着古人诗词,另外还伴随着东西被摔在地上“乒乓哐啷”的声响。
“吱呀”一声,门开了。
徒文慎正抱着一只土红色酒坛,晃晃悠悠地将它翻过来试图再倒出一点酒来,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想也不想,借着酒意,便随手直接将怀里空空如也的酒坛子摔了出去:“狗奴才!再送……嗝,送酒来!再……再送十坛!”
只听得酒坛碎裂的声音,却再无动静,徒文慎抬起头来,一双凤眼里通红通红,带着如狼一般的狠绝和狂躁:“狗奴——”却在看到门口立着的两个人时,骤然噤了声。
徒高程端详着眼前之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徒文慎一袭灰色的袍子,衣襟袖摆上皆是斑斑点点的酒渍,三日不见,他白净的面容已经是胡子拉碴,头发松松款款地胡乱抓了起来,犹如飞舞的蓬草,显得潦倒之极,哪里还有当年文武兼备、气韵不凡的太子模样呢?
或许是徒高程眼神中的疑惑惊诧太过明显,徒文慎晃晃悠悠地从短榻上爬了起来,倚着身旁的多宝格勉强站住脚,漫不经心地开口:“不知皇上贵足怎么往这破破烂烂的地方踏了?若是沾染得什么污秽不吉之气,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啊!”
听着他这暗含嘲讽的话,徒高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龙袍下摆飞溅上的一点酒渍,将脚旁的几块碎陶片踢开,面上瞧不出是喜是怒:“看看你放纵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你的教养呢?你的礼数呢?全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徒文慎走到几步远的书桌旁,一把将上面叠摞着的几本书尽数扫落在地,他脚步有些踉跄,多年的身手却还是在的,两手撑着,直接便跳着坐到了桌上:“教养?礼数?那是什么东西——孤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逼宫,还会在乎这种玩意儿?!”
沉默了半晌,徒高程抬起左手,将一直紧握在掌心的羊脂玉球摊放在徒文慎眼前:“慎儿,此物,你应该熟悉得很吧!”
徒文慎侧首看向徒高程,在看到那枚羊脂玉球的一瞬间,他瞳孔一缩,良久之后,艰难地张口,声音喑哑:“她呢?”
见此情形,徒高程并没有回答他,反倒是悠悠然然地在旁边拉过一把黄杨木的雕花椅子坐下来:“这颗羊脂玉球,是当年你还在你母亲腹中之时,我从宫中异珍司得来的,因为这上面的花纹似云似雾,又是难得的暖玉,你母亲素好李义山的诗词,因此对它爱不释手;你母亲命薄早早去了,你身子骨弱,长配暖玉于身体有益,故而我并没有将此物为你母亲随葬,而是留了下来给你。如今,你却将母亲的遗物交给一个出身卑贱心思叵测的异族细作!怎么对得起你母亲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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