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青山何处埋艳骨,中秋归乡遭嫌谤(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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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弹了我脑门一下,笑睨着我:“有你这么损人的?”时间仿佛凝在了那一瞬的月华灯晖,我看着他,心里丝丝发疼,这么好的人若无法终身相守,是不是越晚心越痛?

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子越,没有缘分强求的爱,是不是,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坚固?”

“你想说什么?”他的笑容凝住,定定看着我。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的事情,我想不明白。是不是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好好想想?”我的语气徘徊不定着,一如水中飘摇的浮萍。

“想都不要想。”子越的声音冰冷的没一丝温度,立在灯影下修长的身影,离我很近,却又很远。

我抬眸凄凉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让我最后也落个没有葬身之地的结局?”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声音有些严厉:“不许胡说。”眸子却是一痛,邵琦的死,如果对我说是触目惊心,对一向冷静严肃的他,也有些震动。半晌,他的声音有些艰涩:“小薇,你给我点儿时间。”

我的心一凛,惊讶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子越没有吭声,只是把目光移到了不远处的灯笼:“你不用管。”眸色有丝决绝。

我的心忽然慌乱了,一把抓过他的手,语气急切:“你不要乱想,我不是那个意思。”

“回去吧。天凉了。”子越淡淡一笑,脸上的轮廓在灯影里立体坚毅。我的心一突,紧紧握着他的手:“好。”偎在他怀里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不再说那样的话了,你别做不该做的事。”我随着他的步子,边走边说。开始后悔说刚才的话。我那么说,似乎在逼着他做某种决定,可那真的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知道。”他的语气有些沉重,揽着我的手又加了些力气。我才稍稍安心些。

中秋前天,我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是妈妈有些忧虑的声音:“国庆小长假回来吗?”

我的心一突,放不放假,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只是实在无颜回家面对父母。不免有些慌乱:“说不好。有事吗?”

“你爸爸最近身体不太好。要是放假,你回来看看他。”妈妈叹口气挂了电话。

我的心忽然像揣了兔子般跳突,爸爸一直有高血压,该不会是严重了?父母一直怕我担心,电话里从来报喜不报忧。这么要求我回家,我印象中是第一次。只怕情况不太好。越想越害怕,我立即给子越打了电话,声音都有些哆嗦:“我要回家一趟。”

子越听我说了前后,沉声道:“别着急。我让李秘书订机票,收拾收拾,待会儿给你电话。”

一时心慌,也不知道该收拾什么。往包里装了两件衣服,子越的电话来了,告诉我李秘书待会儿来接我,叮嘱了一番挂了电话。

不多时,李秘书已经到了,车疾驰往机场。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李秘书递给我张卡:“冯总给的,说你回去有事也有个应对。他在会场,赶不过来。”

我接过卡塞到包里,不多时,李秘书又接到了子越的电话,对我说着:“冯总不放心,让我陪你一起回去,万一有事有人好帮忙。”

我的心已然慌乱,完全听着子越安排,匆匆上了飞机,一颗心扑通狂跳不止。一路念佛祈祷千万别有大事。

下了飞机又换上汽车,下午便到了故乡,正要回家,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抱歉对李秘书说着:“麻烦你先找个酒店住下,我先回家,有事我再找你。”李秘书了然地点头。

我急急忙忙从车站跑回家,路上碰到两个认识的阿姨,看到我都是面露惊讶,我顾不上打招呼,一口气跑了几分钟冲进家门,妈妈看到我一怔:“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爸呢?”我着急问着。

“在铺子里,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妈妈有些慌张地擦了擦手,拿起手机。我舒了口气,能在铺子里说明没什么大问题。

“哎呀妈妈,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爸怎么了。”我一屁股坐下,一颗心跌到了肚子里。

拿起桌上的水果啃着。给子越发了条短信报了平安。等着爸爸回来。

妈妈在厨房张罗着,几次看着我欲言又止,神色有些犹豫。我好奇问着:“妈,你想说什么?”

“算了,我也说不好,等你爸回来说吧。”妈妈犹豫再三,没再张口。我看着妈妈的表情,忽然有些慌乱,此刻脑子才转过弯来,难道是她们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心情变得忐忑,嘴里的水果也吃得食不甘味。不多久,爸爸骑着自行车回来了。好像比春节时瘦了些。

进屋看到我,表情有些凝重地说了句:“回来了。”

“嗯。”我答得有些心虚。“爸爸身体没事吧?”

爸爸没接我的茬儿,转头问妈妈:“她吃饭了吗?”妈妈往出摆着碗筷:“这就好。”

爸爸看着我道:“先吃饭吧。”

爸爸的表情,已经说明了有事,我心不在焉扒拉了几口,抹了抹嘴,怯怯地看着爸爸:“我吃完了。有事和我说吗?”

爸爸想了想,认真地问着我:“你在北京,到底在干什么?”

我的心开始狂跳,果然是这个问题。脸上不禁微微泛红,无力答着:“上班啊,能做什么。”

“哪家公司?做什么呢?”爸爸追问着。

我一时语塞,随口把我最后一次上班那个公司名字说了出来。

“春节回来那个小伙子呢?周亦?”爸爸又问着。

“分手了。”这个我答得坦然,面无惭色。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爸爸问得直接。我愣了一下,一路心急如焚赶回来,根本没想到爸爸会问这些。一时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

我的脑子飞速转着,爸爸既然问这些,想必是听到了流言蜚语,我如果说没有,根本解释不了,反而欲盖弥彰。想了想咬牙道:“有一个。”

爸爸对我的回答有些惊讶:“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啊?”

“就是,”我结结巴巴地说着,脑子里拼命想着理由,半天憋出句:“他年纪有点大。”

“大多少?”爸爸有些担心的神色。

“十几岁。”我看了眼爸爸的表情,看不出强烈的抵触,我松口气。

“做什么的?”

“做生意。”我答。

“当老板?”爸爸问着。

我点点头:“算是吧。”

爸爸又详细问了他的年纪和公司情况,我也只好如实回答。

“这么大岁数还不结婚?”爸爸很疑惑。

我该怎么答,这个年纪的成功人士不可能不结婚,我鼓鼓勇气:“他离婚了。”说完这句,我的脸忽然红得厉害。在至亲父母面前,说谎时内心的那种煎熬,更是如炼三伏。

爸爸认真看了看我,我越发脸红,低下了头。爸爸微微叹口气,讲着陈年的故事:“闺女,你还记不记得你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数学考了一百分。全班唯一的一个一百分,可你找到了老师,有道题错了,老师没注意,没扣分。一百分成了九十九,那天放学老师专门找到我,满口赞扬你。你知道我和你妈有多开心吗?老师问我怎么教育出的这么诚实的孩子,我骄傲地跟老师说,不用教,她天生就实在,不做亏良心的事儿。”转而看着我的眼睛,“闺女,可你刚才跟我说的,是实话吗?”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面对我的至亲,素来不善于撒谎的我更是张不开嘴,眼泪却已经流了出来,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妈有些着急,催促着我:“你倒是说话呀。”

爸爸一把抹上脸,把桌上的杯子用力磕了磕,冲妈妈吼着:“还说啥?她这个样子还看不出来?”

妈妈愣住了,呆呆说着:“这么说,那些嚼舌根子的,说的都是真的?”抓着我的胳膊,“你真的在北京给人家当二奶?”

“不是,不是——”我拼命晃着头,不是那样的。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是什么?你说!”爸爸看着我,眼睛有些发红。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来,我没法说最开始为了表弟六十万的屈辱,也没法说为了修房子那二十万的无奈,没法说他为了我可以豁出命去,更没法说我流了两个孩子,一桩桩,一件件,刻骨铭心,却最终无法启齿。

过了很久,看我还是沉默,爸爸问我:“你借的那二十万,是不是他的?”

我点点头,爸爸的头低了下来,无力地扶着额:“怨我没本事,让孩子走了这条路。可是小薇啊,我和你妈,一直都没想到,那钱的事儿,你会骗我们啊。”我看到爸爸太阳穴突突跳着,似乎有些头晕地歪在椅子上。

我心下慌乱,蹲在了爸爸面前哭道:“爸爸,不怨你,不怨你。”咬咬牙说着,“借钱以前,我和他就有些瓜葛,我不是为了钱委屈自己,我是心甘情愿的。”

爸爸把手放下来,看着我,表情沉重道:“不为了钱?心甘情愿?一个比我小不了几岁的中年男人,不是钱,有什么让你心甘情愿的?”

我又一次无话可说,不是钱,是他的爱?可那份爱,我无法启齿。只喃喃地说着:“他对我很好。”

“你糊涂。”爸爸痛心疾首,“周亦对你不好吗?子清对你不好吗?来过咱家的,哪个对你不好?你怎么就挑上他?不说年纪那么大,他有家庭,电视里都看了多少了,他能给你什么?连个家都给不了你,配说好吗?”

我噤声了,爸爸的话,我都无力反驳。爸爸的声音满是痛苦:“从小,你比别人懂事,看我看铺子辛苦,那么小,”爸爸拿手比画着,“才半大高,就拎着一罐凉茶水,颠颠地跑着给我送到铺子里。上学了,从来不用我和你妈催,学习自己上心。考上大学那年,我祭祖的时候,一个劲地感谢祖宗积德,让我有个这么省心、这么懂事的闺女。我从来不羡慕那些有儿子的,儿子又能咋样,像你表弟那么淘气惹事的,哪能比得上我女儿?可怎么在这个事上,你这么不懂事?我一直引以为骄傲的女儿,怎么能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儿?”

丢脸,我愣住了,这件事在父母眼里是极尽丢脸的?我懵懂地看着爸爸,低声说着:“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我不是为了他的钱,我真的不是。”

“不是为了钱?那你是想让人家离婚娶你?”爸爸的声音更严厉,“咱们赵家,几辈子没出过这种事儿,你年纪轻轻,什么样的好小伙子找不见?非得去挖人家的墙脚?你这更让我和你妈的老脸放哪儿?”

妈妈忍不住插嘴道:“那个周亦不是挺好吗,为什么非要跟这个人呢?人家又是个大老板,怎么可能离婚娶你呢?他就是看你年轻玩几年,你咋就死活不明白呢?”

我哭着跌坐在地上,心里百般苦涩。妈妈把我揪起来:“别在地上,地上凉。”眼圈也泛红:“整个县城都传着,我和你爸大概是最后知道的。你爸一个礼拜了,天天晚上睡不着,说啥也不相信你能干这种事。这两天天天晕头晕脑,喝着降压药。我说这也放假了,正好把你叫回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造谣,我们就是豁出老脸老皮,也跟那些人讲讲明白。谁知道——唉——”

看着爸爸妈妈痛苦的表情,我好惭愧,好内疚。人活着,不是给自己活,子越有他的妻女家庭,我有我的父母,我们都不是给自己活着啊。和子越的生死相许,面对父母的老泪纵横,忽然变得有些虚无缥缈。

“你在北京的工作,也是骗我们的吧?”爸爸问着。

我摇头:“以前在那上过班,后来辞职了。”

“既然班也不上了,这回回来,就踏踏实实在家待着吧,”爸爸对我说着,“我看你现在脑子发热,比以前那些练法轮功的还脑子不清楚。”

我一惊:“我还得回去啊。”

“你还回去做什么?工作也没有,就是瞎混!”爸爸有些生气,脸涨得通红,“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彻底不听话了?”

我看爸爸动了肝火,又怕把他的病惹出来,低头不语。爸爸长长叹口气回了屋,我转回自己的房间,全身微微抖着,父母的话让我的心波云翻滚。我给子越发了条短信:“我要在家待一阵子。”关上了手机。也许,我真该听爸爸的话,好好想一想。

躺在床上,我有些恍惚,昨天还在子越那里的大床上,今天晚上,就回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小木床。可这张小木床,竟带给了我前所未有的真实。

我是谁?我问着自己,我是那个小时懂事听话,被爸爸举过头顶的乖女儿,我是那个考试优异,被邻里羡慕的好孩子;我是个领着周亦回家,被众人认可的贤良淑德的女子。而不是人人都能口诛笔伐的小三,让父母唉声叹气抬不起头的二奶,让同学背后热议蜚短的话题女王。我和我的家庭,都承受不来这份辛苦。

我忽然害怕起来,缩成了一团,无论如何,家里总是温暖安全的。我又做起了鸵鸟。猛地想起李秘书还在酒店等着我,忙又打开手机,子越的短信已经蹦了进来:“小薇,我等你回来。”

我的心忽然扯得好痛,天平一边是相爱至深的男人,这份爱,今生他世,都是那么难求;可另一边,是父母含辛茹苦的期望,社会道德的约束,子越妻女的愤恨,那一边,太重了,压得我和他的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给李秘书发了条短信:“我家里没事了,你回去吧。”想关掉手机,却又舍不得,反反复复看着子越那条等我回来的短信,他的一切,都像一条橡皮筋,把我拴得紧紧,只要一想,就会扯痛。我哆嗦着给他回复了一条:“对不起,我家里知道我们的事了。我不能伤害他们。”本来想再发一句“我暂时不回北京了”,可心痛得像撕裂一般,我根本写不上去,我做不到啊。眼泪流出,我匆匆又把手机关掉。

第二天起来,爸爸已经去了铺子里,只有妈妈和我待在家里。妈妈在帮一个作坊式的玩具厂做毛绒玩具,把填充的绒塞到已经做好的玩具壳里,再把拉链缝好。可以带回家做。

我也想动手帮忙,妈妈不自觉地挥着手:“不用你。”一如小时候,每次我想帮她做什么,她都会说,你去学习,不用。我眼圈泛潮,轻声说着:“我也没别的事。”

我都这么大了,还是无法为家分忧,只是增加烦恼。

妈妈也似乎回过味儿来,递给我一只玩具套,柔声说着:“孩子,我和你爸,永远是你的依靠,以前的事儿就不说了,往后好好做人。北京咱也不去了,跟前就好几个城市,还怕找不到工作吗?”

我重重地点点头。心里却一片苍凉麻木。妈妈的话,让我的心里难免一动,我本是江南飘萍,北京的苍山硬土,我是否真的很难种活?最后不得不依附一个男人给我的那一点点水分滋养存活?我自嘲地笑笑,接过妈妈手中的玩具,这才是我该过的生活吧。

今天是中秋,按照往年,中午应该和叔叔们一起吃团圆饭的,我随口问着妈妈:“中午定在谁家吃饭了?”

妈妈一愣,叹了口气:“今年不吃了。”说完表情沉重。我的心一抖,咬着嘴唇:“因为我?”

妈妈继续手里的动作,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没人张罗,反正没人通知咱家。我们也不好意思去问。”

我的心像刀绞一般,往年爸妈都是风光满面地坐着首位,今年却是这般惨淡。我顿时也全身泛冷,不再说话,只麻木地帮着妈妈干活。

忽然大门响了,“谁啊,一大早的。”妈妈起身去开门,我站起来看向院子里,几个阿姨正围着妈妈大声嚷嚷着:“听说小薇回来了,好几年没见了都。”

我面色变得惨白,几年没见,偏偏这时见,是要来看我的笑话还是要做什么?我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得这么快吗?我心慌得不知怎么办。

妈妈声音冷冰冰的:“她在睡觉,你们回去吧。”妈妈素来在邻里间是老好人的形象,很少板下脸和谁说话。那几个阿姨看妈妈真动了气,没进屋子又讪讪地出去,却还是有几句飘进了我的耳朵:“人家现在能见咱们吗,人家是谁啊。”

我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妈妈用力把大门关上,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无奈地看看我,继续做着手里的活儿。

“对不起。妈妈。”我低声说着,我没有料到这个小小的县城,风言风语传得比光速都快,更没想到,还能明目张胆地上门来看笑话。

妈妈拍拍我的手:“傻孩子。有什么对不起的,我是你妈啊。”我的心一酸,说不上是安宁还是麻木。

不多时,又有人敲门,我的心又揪起来,看着妈妈道:“别去开门了。”妈妈站起来:“没事儿,我去看看是谁。”

这回却没有声息了很长时间,我站起来往院子里看去,李秘书正走了进来。看着他,子越的形象在我面前也清晰起来。我有些伤怀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李秘书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有些犹豫着说:“没别的,受人之托,来看看,你没事吧?”

我心下明了,看着他道:“你先回去,我要在家待一段时间。”看着李秘书的样子,我不由得想着子越,过往的一切又翻江倒海地冲进我的脑子里,我心痛得几乎要窒息,抬脚就往自己屋里走。

“这孩子,怎么话没说完就走了。”妈妈叹口气,似乎也猜出了李秘书的身份,让着他:“坐着喝口水,小薇以后也不去北京了,在家待着就好。”

李秘书没再说话,和妈妈道别后出了门。

我冲回房间躺着,就这样结束了吧。时间和家庭的温暖,是不是能护我周全?今生再不必受情之痛爱之伤?可是,我的眼泪怎么流个不停?我的心怎么揪得这么痛?几乎要喘息不来?

我的眼前闪过子越深看我的眸子,强势说着“想都不要想”背后那份珍爱,紧紧握着我的手的坚定,生死刹那往右紧打方向盘的毫不犹豫,看到孩子没了的一夜白头,我的眼泪早已四溢。

过了一会,妈妈走到我屋里,看我一脸泪水,摸摸我的额头,给我搭了张薄被子,说着:“小薇,睡会儿吧。”

“妈!”我哭着抱住了妈妈的腰,哀号着:“我难受啊。”千般的委屈,万般的不舍,一起涌上心头,我痛哭不止。

“妈知道。”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小时候打针都没哭过,妈知道你是真的难受。但是小薇啊,你难受一时,总比一辈子难受强。你说是不是?”

我哭着不说话。妈妈说着:“我和你爸,就你这根独苗儿,从小放在手心吹吹都怕化了。一步不敢错地小心看护着,就盼你好好念书,找个好人家。今年你领回周亦,我和你爸总算把这颗悬着的心落踏实了。没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小薇,你就委屈委屈自己,给爸妈省省心,我们也是为你好啊,你现在年轻不懂事,将来会后悔的。跟人家混上几年,没名没分,最后苦的是你自己。”

子女和父母的感情,我始终觉得奇妙。那种血缘的至亲,从小受他们教育,以至于他们的话,我总是轻而易举就接受了。他们脸上的愁容,他们的唉声叹气,是我最不忍心看到的。我的哭声小了些,只窝在床上不动弹。

下午姑姑和表弟给我送了些点心和饺子过来。总算还让我心里暖和些。只是我恍恍惚惚,随口和他们说了几句也就回屋休息了。

表弟凑过来问着我:“姐,他们说的那个老板,是不是那年那个?”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那就是喽。”表弟拍拍我的肩,“姐,你别嫌我说话混,那群背后放箭的,你不用管。不是说那老板帮过我我就说好话。那年帮忙的时候,说只要放人,钱不是问题。听着特爷们儿。十几万不眨眼就赔了。”

“不是十几万,是六十万。”我叹口气,“那十几万是找关系给你撤销案底,剩下的才是赔人家的。怕把你吓着才没告诉你。”

表弟愣住了,半天愣愣问了我句:“姐,你跟他,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我摇摇头,也许起初是因为他,到后来,却已然不是。一个偶然,让我和他能刹那交辉吧。

表弟挠了挠头,说着:“不是就好。反正我这两年打工,跟着老板当小三的也见过,都过得挺好。姐,开心不就行了,你想那么多干啥?”看我没吱声,表弟叹口气:“我没文化,知道我说的你也不爱听。不过都是实话。看舅舅舅妈不开心,看你哭,我难受。”说完走了出去。我咂摸着他的话,开心就行,自己开心了,别人呢?

这个中秋是我过得最冷清的一个,晚上一家人心事重重地吃了团圆饭。父母准备了些水果月饼之类的,放到窗前的供桌上拜月。

我自己默默回到屋里,对着月亮呆呆在窗前坐了一晚。看着那轮当空皓月,万千愁思,尽付清风。对着一轮玉壶,很多画面在我脑中盘旋:和我并肩立在若耶溪畔的子越,在海棠树下用书敲我脑袋的子越,在杏花树下帮我系上许愿带的子越,立在身旁为我梳头的子越,帮我剥榛子勾着我手的子越,提着灯笼笑看我的子越……都说千里共婵娟,子越,此时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第二天全身无力,只想躺着睡觉。手机也一直没再开机。除了吃饭,不敢出门,怕被熟人看到问长问短。间歇有几拨同学前来看我,都被妈妈挡在了门外。

浑浑噩噩地躺了两天,我还是昏昏沉沉,脑子里除了和子越的点滴过往,什么都钻不进去。妈妈有些着急了,和爸爸说着:“整天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啊。”

爸爸的火气不小:“自己愿意糟践自己,由她去,睡也睡不死人。”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无声地抽泣着。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又有人敲门,我还在屋里躺着,风透过窗户的纱棂吹着,我仍觉无力。听着妈妈起身去开了门,一声熟悉的低沉男声:“您好,我找赵小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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