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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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

2018-04-15 作者: 万芊

阿瑞

阿瑞耷拉着脑袋拖着脏兮兮的铺盖卷走出大山回到故乡鹿城的那年,已是四十好几的年纪。过去的一切,对阿瑞来说,都已非常模糊,只是二十多年前农场里那场无缘无故极为无聊的争斗,他至今仍刻骨铭心地记着。那原本不是他的错,他只是一个善意的劝架者,只是混斗中争斗的双方都诬他怪他,硬逼他出了手,也活该他和看热闹的小毅倒霉。后来,民警也说同室小毅的死纯属他偶然的失手。就是那块混乱中失手飞出的石头,使他一下子成了不可饶恕的罪人。

阿瑞的老父亲早在几年前就过世了,他知道是抑郁而死的,自然为了他。老母亲也走了,说是宁可跟嫁在遥远北方的姐姐,也不想见他。这样一来,在鹿城,他已经没有一个亲人。老父亲死后的小屋,还为他留着,只是像样一点的工作没法找到。他每天的营生便是为人家换换煤气、修修管道、通通阴沟。反正这样的日子,比起大山里要过得滋润,什么时候累了,歇上一天半晌的,还是由着他。下雨了,在小屋里慢慢地喝些酒,也没人去说他。

这日,街道里有干部来找他,说是陈墩镇上有个姓谭的孤老,瘫在床上,问他愿不愿去照顾。吃住在那里,工钱还可以。老人作了一世的个体牙医,手里有些积蓄,只是那钱放在那边的街道里。每月末里,由街道干部评估了阿瑞的工作后再付工钱。

犹豫了再三,他还是去了,一去也就干上了。其实,在老牙医家,也没啥大事,只是得整日陪着,白天为老牙医烧水作饭端屎倒尿,晚上就睡在老人床边。平常陪着老人晒太阳、上医院、去澡堂,这得他背着,反正他也有的是力气。

只没想到的是老牙医并不领他的情,他吃苦受累没声道谢不说,整日还跟他耍老傻子脾气,痴不痴癫不癫的,嫌药苦会喷得他一脸,拉多了屎会涂抹得到处是,尤其是月末算工钱那几日,更是闹得他整日像小学徒一样,处处陪着小心,还处处是他的不是。

那几日,街道干部天天来家里,说是评估他的工作,按他的工作质量给工资。街道干部当着老牙医的面老找他的碴,只是私下里告诉他,老牙医不是脾气怪,也不致于照料他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你实在不想干,也不怨你。阿瑞好多回想就此歇手不干,只是想想若是自己的老父亲,再傻再痴,他也甘心情愿。如此这般想想也就忍了下来。

不觉间一年过去,老牙医在阿瑞的精心照料下也慢慢的顺气了。只是阿瑞睏性重,半夜里老牙医睁着两眼候天亮的时候,阿瑞总是呼噜打得应天响,这使得老牙医常变着法子治他,阿瑞睡眼惺忪中只能顺从。之后的日子里,阿瑞想了一个法子,就是在自己临睡前,用一根纱线一头缠住自己的一缕头发,另一头缠在老牙医的手指上,只消老牙医轻轻一拉,他便会因此痛醒。

头一晚,老牙医拉了十来次,每次都拉得他头皮肉揪心的痛,而每回弄醒他无非是些要喝水要撒尿之类的小事,有两回是为了问他几点了,还有几回,竟什么都不为,说是忘了。

一连几晚,阿瑞就这般被折腾着,而每回回他都这般想,若是自己的老父亲还活着,再折腾,他也心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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