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交幽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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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童言无忌啊,我不由摇头,自觉有些好笑。

他忽然垂下了眼睛,小肩膀一抖一抖,不一会儿带着哭腔说:“我没有见过她,我…我只是看过她的画像。”

画像?我微微愣了一愣,他说的是照片吧!

小男孩哭得很伤心,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看的我心里一软,连忙从衣兜里掏出手绢给他擦眼泪。

他抬起头,两眼一弯,瞬间又笑的灿烂无比,抓着我的手喜滋滋地说:“姐姐,你人真好”。

我讶然一笑,总算见识到了什么是东边日出西边雨,现在的小孩子大概都是这样,一会儿晴天一会儿下雨,情绪转换之快让大人们望尘莫及。

小男孩从我手里拿过手绢,毫不客气的擦了擦他的鼻涕,擦完后,仍旧笑眯眯地看着我,小嘴一动,说出让我更加哭笑不得的话来:“姐姐来做我妈妈,好不好?”

我愣住了,望着他那天真的笑,只觉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

见我不说话,小男孩生气的甩开我的手,沉下脸,阴阳怪气的说:“哼,我就知道,即便转世了,你仍旧是个心狠的女人。”

转世?我惊愕,疑惑地望向他。

只听“咚”的一声响,我揉着被撞疼的额头,彻底醒了过来,白雾消失了,车里仍然还是我一个乘客,朝外看了看,原来车停下来在等红灯,我擦了擦虚汗,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而已。

长吐一口气,我不经意看向窗外,顿时愣住。

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小男孩,与我梦里面见到的那个小男孩长的一模一样,他的视线与我的目光交汇,只见他咧起嘴角冲我笑,笑中带着几分玩味,那深邃的眼神完全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我愕然一愣,他对我扬扬手中的手绢。

心中一惊,我慌忙摸摸自己的口袋,却发现手绢不见了,悚然睁大眼睛,那条是我的手绢?

我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看来刚才并非一场普通简单的梦,这个孩子是谁?为什么要引我入梦,说一些莫名其妙,让人匪夷所思的话?

车内的温度好像又低了几度,一种让我心神不安的预感慢慢爬上全身,我裹了裹身上的外套,仍旧双手发凉。

车又摇摇晃晃的行驶起来,嗡嗡的发动声轰鸣入耳,我扭头再看过去的时候,小男孩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车子越走越远,只要想到那个古怪的梦境,还有那些让人百思费解的对话,我忽然有些茫然若失。

八点钟。

到达汽车站的时间刚刚好,我坐在对应的座位上,神情恹恹地闭着眼睛,耳边传来售票员的一声吆喝:“人到齐了”,接着就听到车子咚咚发动起来,驶出车站直奔高速的方向而去。

上元县是B市管辖的一个小县,距离B市区也不算太远,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因为今天高速上车辆很少,车子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下了车,我拉着行李箱往站外走,头顶乌云笼罩,天色灰蒙蒙的,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出站后,我一眼便在人群中寻到了冯昱,他那一米八五的身高站在那里很显眼。

他穿着一身休闲服,背靠车门,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英俊帅气的侧脸引得路过的女生,娇羞回头,秋波暗送,但是他好像在专注的想事情,对那些爱慕的目光置若罔闻。

男人在认真思考的时候会很帅气,我愣住,第一次看到他露出成熟稳重的一面,本就帅气的脸锦上添花,给人一种低调神秘的感觉。

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许久不见他似乎变了不少,我笑了笑,本打算悄悄走到他面前吓他一下,可他却在此时抬起了头,脸上表情淡淡的。

我微微一愣,快步走过去,乖乖的喊了一声:“师兄”。

冯昱这个人看着温文无害,以前相处总是一脸笑意迎人,实则内心十分恶趣味,在考古队的时候没少整蛊我,这一年不见,突然以一个“不苟言笑”的见面方式,多少让我有些意外和局促,不自觉皱了一下眉,他不会是又想出什么新花招了吧?

他轻轻“嗯”了一声,低沉的声线有些沙哑,却充满了磁性,我微微惊讶。天色越来越沉,一场倾盆大雨在即,从上元到瑶山的路上车辆寥寥无几,宽敞的盘山路上冯昱开的不快不慢。

他难得没有像以前那样唠叨我,气氛有些安静,我仰靠在座位上,回想起两年前我从学校刚出来的那会儿。

我到刘教授队里实习的时候,他正主持一座规模不小的贵族墓发掘工作,我很幸运负责了其中一个小探方,那时的心情激动,紧张,刺激,想想就开心好笑。

挖掘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概到了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我正画着图纸,突然身边吹过一阵阴风,阴风中含着一股很大的怨气。

我抬头捋了捋额间碎发,在我负责的探方中,现场十几个工人都埋着头在墓道里作业,目光一一搜寻过去,其中一名工人清理出一只古玉簪子,簪子末梢有暗红色的斑驳,像是血迹沉淀造成的。

可是这名工人眼神呆滞,像失了魂儿一样,握着簪子朝自己胸口扎去,这个时候,周围其他工人正专心清理出土文物,谁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我离这名工人很近,唯一能阻止他的人只有我,只可惜那个时候我身上没有带灵符,附在玉簪上的怨灵正引诱这名工人去自杀,我别无他法,只好扔下本子飞奔过去,徒手握住了簪子,使劲儿让簪尖扎破了手。

百里家的血珍贵无比,比任何灵符的杀伤力都要强大,我的血流到簪子上,怨灵无声挣扎了一下,便化成一缕烟气消亡了,而这只簪子在地下沉埋太久,不堪一握,不幸被我折断了。

文物被毁,那名工人回过神来后错愕的看着我。

刘教授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看到价值连城的古物被毁坏,十分心痛,气的双手颤抖:“这…你…”

我低下头老实认错,但其中原因不能明说,只能说是自己不小心弄断了,于是在古墓现场,我被教授好一通批评教育,最后灰头土脸的回宿舍写了一份检查才罢休。

在这之后以防万一,每次考古我都会事先画几道灵符贴身带着,而我被调离考古队正是因为使用了这些灵符。

在以后的考古中,或多或少会出现有人不小心着了道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同事中邪亡命,只好私下用灵符为他们解咒,刘教授是唯物论的忠诚粉丝,他发现这件事后大发雷霆,说我在队里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严重违反了组织纪律,于是我便被撤出了考古队,派回到B市的博物馆做些文秘工作。

哎!真是往事不堪回事,想多了竟然微微有些心酸。

我叹了口气,从回忆中回过神动了动身体,一个姿势躺久了脖子有些发酸,于是,我转过头看向车外。

不知名的山花开遍了山野,五颜六色,迎风而舞,很美,此时车子前方正要经过一个很陡的拐弯,但冯昱的车速却丝毫不减。

“师兄,前面的路太陡了,开慢点”我转过头提醒他说。

“好”很简短的回应,很淡漠,他专注的盯着前面的路。

我远远看到那个拐弯处有好几根断裂的护栏,像是车子撞击所致,我猜想这里不久前应该发生过一次车祸,工人还没来得及修。

果然,那断裂处出现了一男一女的身影,他们看上去很年轻,女人亲密的靠在男人肩膀上,像是一对情侣,也像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两人手挽着手,脸色呈现淡淡的青白色,眼神呆愣迷茫。

有时候死亡来的太突然,被死亡冲击过头的灵魂,往往不能接受死亡的现实,一直模拟着临死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们听见车子的声音看了过来,迷茫的眼神中忽然露出一点光亮,车子在他们面前很安全的开过,我看到他们在望向车子的时候,眼睛慢慢放大,神色中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

白阳村在山腰上,上去唯有一条原始的山路,冯昱把车停在了山脚一位农户家里,接下来的路我们俩要徒步上去,越往深山走,天色低沉的越厉害,偶尔还会有几下打雷声,我们怕半路下起雨来,加快了脚步。

山脚的小溪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冯昱指着这条小溪说只要沿着它走就可以到白阳村,我笑着说:“这么明显的路标,也不怕迷路了。”

冯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山路并不好走,我低着头小心注意脚下的滑石,因为抓紧时间赶路,我只和冯昱断断续续聊了几句,从中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发现古墓的过程,村民在洞穴里发现一些青铜器,村长得知后,便通知了县里的相关部门,很快考古工作者过来钻探,判定可能是个大墓。

小小的山村,谁都没想到既然埋藏着一个古墓,村民喜忧参半,如果要发掘的话,那一大片的农田都种不成庄稼了,他们除了那几亩田,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所以一开始大部分的村民们都不同意挖掘古墓。

“那为什么后来他们又同意了呢?”我问冯昱。

冯昱声音低沉,说:“是宋氏集团的介入?”

宋氏集团?

他目光微沉,继续说:“这个宋氏集团产业涉及很广,他们消息也很灵通,赶在考古队之前,先一步派人到瑶山实地考察,最后决定在瑶山建设一个旅游风景区。”

旅游区?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一条小溪横在脚下挡住了去路,清澈的水底一条条小鱼儿在沙石中欢快的游动,错乱有致的花红柳绿倒影在水中,很美丽的图画,草丛中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漫步,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悠闲自在。

小溪并不宽,可以踩着水面凸出来的石头过去,走在前面的冯昱转过身朝我伸出手来,我略一迟疑,笑了笑便将手递给他,他的手心有些凉,却宽大坚实。

回头望去,青山绿水,还有上千年的古民宅,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旅游胜地,我微笑着说:“这么说我们能够发掘这座古墓,还得多亏宋氏集团了”。

冯昱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牵着我的手跨过了小溪。

他为我安排住的地方是张嫂家,张嫂是个寡妇,丈夫死得早,丢下两个孩子给她,可祸不单行,几个月前八岁的大儿子虎仔也死了,就死在发现古墓的那个洞穴里。

走进白阳村,村口第二家,门口石头上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正偷偷抹掉几滴眼泪,她抬头看见我们来了,赶紧站起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招呼着说:“快到屋里做吧”。

我对她温和的笑了笑,我知道她就是张嫂,冯昱放下我的行礼,嘱咐我好好休息后就离开了。

我悄悄打量了一下,张嫂家是三间大房子,我想他们家之前的境况应该还是不错的,她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小名叫虎妞,梳着两个羊角辫,很听话的坐在院子里,帮张嫂摘菜。

看到一个三岁小孩这么乖巧,我心里叹了口气,但愿师兄说的那个宋氏集团能给这个村子带来富裕,好让张嫂母女的生活好过一些。

入了夜,天下起了漂泊大雨,大风吹着,雨声哗啦啦的响,照这个速度,只要下上几个小时,古墓的发掘工作就要被耽搁好几天。

农村晚饭吃的早,吃完饭张嫂哄着虎妞去睡觉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看手表才刚刚九点,于是从书包里拿出平板,打开里面下载的电视剧看。

我看的津津有味,正点击下一集的时候,隔壁屋突然传来虎妞的哭声,还有院子里大黄狗呜嗷呜嗷的叫声。

我穿上外衣出了门,顺着屋檐走到张嫂屋门口,敲了敲门,关切的问:“张嫂,孩子怎么了?”

屋里没有人应,又继续敲了两下门,还是没人应,我突然想起了老山村的老话,“夜半敲门万莫开”,有些无奈,便贴着门屏息凝听,听了一会儿,感觉到她们呼吸紊乱,我心知她们是在害怕,但见她们没出什么事儿,就准备回屋继续看我的电视。

柴门被风雨吹的来回晃荡,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破门而入,木头也发出了不堪负重的痛苦声音,一股大风吹来,将雨点狠狠甩在我的脸上,我冷了脸,门外闪现几簇鬼火,冥冥火点在雨中幽幽的闪烁着。

我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白天来的时候,我记得大门上可是新贴没多久的门神画像,这个村庄果然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无恙。

回到屋,我拿着毛巾随便擦了擦脸,无心再看电视,便躺下早点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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