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 不想承认的最后一夜(1 / 1)
第三+五章 不想承认的最后一夜
2018-04-15 作者: 车惠恩
第三+五章 不想承认的最后一夜
黄莺啼声把我从甜梦中唤醒,悠然而起,只见香儿红著双眼,胡核般地肿著,看着也觉揪心地痛,我知道她一定是听说了什么,我也只好装作没看见,推被而起,把绣花鞋套上后便披着大衣走出房门,不想让她看见我,怕她问起更怕回答她。可世事总是事与愿违,她猛然醒觉,放下手中的洗脸盆,抬头直视我,那眼神可以叫做如泣如诉吗?她虽只是个刚成年的丫头,可眼中的感情却是一个历经波折的痛心,从她口中只拼出了几字:〝小姐,为什么?〞我轻轻地摇头道:〝这世上没有为什么,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的。〞香儿那平静的眼波中翻起不易查觉的波澜,她道:〝真的不能改变吗?四爷既能让您入宫,就能把您带回来,不是吗?〞我含笑道:〝我不想求他,再说我不进宫的唯一条件就是有婚约在身,先別说我不可能再以倍嫁身份进王府,就是有婚约在身也已来不及了,宫里的选秀在下月便开始,所有未有婚配的八旗之女均需进宫,我又如何能逃呢?〞从香儿眼中,我看到了那曾经和我一样的不忿和不甘,可现在的我学会了,许是愈反抗就愈痛苦,一切就顺应天意吧!我相信老天一向待我不薄,祂既然能让我重生,还让我得到了这久违的亲情,我觉得够了,就是让我立即死去,我也无怨无悔,可况只是忍受十年的宫廷生活,又不忧吃穿的,为了父母,我忍了!
梳洗后,我打发香儿回去补眠,別这样熊猫眼的示人,她的眼泪欲止又流,我转身举步而行,不忍看她,怕那已平静的心情又汹湧而至.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便走进了大厅,在有限的一个月里,我想把未来不能孝敬父母和对于重生年府的感谢之情尽我所能全都表达出來,我从来都不知道孝敬父母,尊敬兄长,礼遇下人是如此快乐的事儿,好几次大家都以为我病了,后来他们从娘口中得知我的决定,也都没有在我面前多说什么。可是这样平淡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就结束了,这几日香儿都是偷偷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我收拾行装,我也只好装作不知,继续母亲为我而设的礼仪课。
虽然宫里也有嬤嬤们教礼仪,但娘总是特別的疼我,她怕我进了宫会吃亏,所以自从得知我要进宫,她总是派人去寻甚至是亲自东奔西走的,好不容易才在半个月前寻到这位在宫里待了半辈子的老嬤嬤,娘也是可怜她一人从此就孤苦伶仃,以教习我宫中礼仪为条件留了她下来。
第一次见她,只觉她曾经也是个美人,虽非倾国倾城,但在古时只有天然美女的情况下,她也绝对是一个宜室宜家的美女,可宫中黛娥千万,运气有时候比美貌更重要,看着她那纯白如霜的头发和脸上抹不去的岁月轨迹,我不禁为她透出一丝窃笑,不知有多少与她一样的人却已注定终老宫中,从十多岁到白发苍苍,甚至是闭眼前看到的仍然是那专属于皇宫的朱漆横樑,不管你住的宫里是多么瑰丽堂皇,但你所看到的仍然是一样的横樑,看出去的仍然是那一堵精致又雄伟的宫墙。我再看看这个和蔼的老嬤嬤,我突然觉得,原来这世上可以如此无情,却又可以如此的眷顾你。
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母亲,我总是特別努力地学着,她也惊叹於我的学习能力。在入宫的前两天,她摸了摸我的头道:〝霜儿小姐,嬤嬤能教你的都教了,以后的事儿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记住在宫里要多听,少看,少说,只要记着这几点你在宫里的生活便可无忧了。〞我看着那个把我当成孙女的老嬤嬤,她是那么的仁慈,那么的聪明,可惜一生都葬送在那至高无上的皇宫里。现在回想起老嬤嬤跟我说的话,我知道我将要面对这无情又可怕的皇宫,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家人为我担心,让自己能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再见三老。在我心中,她已经成为了我真正的嬤嬤,但愿再见时我还能承欢膝下。
不管多么的不舍,时间永远不会为你停下脚步,那不是无情,那只是在维持时间的定律。这是我在家里的最后一顿饭,那是多么压抑的气氛,每个人面上挂着的是发自内心(为我好)的虚假笑脸;晚上一夜没有转辗反侧,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睡,我不会想这是我最后一晚能睡在这床上,这院子里,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把这院子的每一个角落深深刻于脑海里,月光下下的栀子花树,体形粗大的树干和远远飘香的淡黄色蝶影飞舞,翩翩起舞,再低顾遍地倔强的小草在石头地下拼命钻土而出,在淡淡银光下仿佛还能看到它们因为奋力向上而流下的汗珠,已被秋夜的寒风凝结成小冰颗,粒粒晶莹。
我从房间拿出一套茶具,披上大衣往园子中的云石圆桌移步过去,云石凳子虽冷,隔着夹棉大衣坐还是挺不错的,只有脸上觉著丝丝凉意。羊脂般的玉指轻握棕色的紫纱茶壺,在月下更显优雅清秀,缓缓地为自己斟茶,抬头观月,圆月如盘,我举杯邀月,口中念念有词:〝花间一壺酒,独酌無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想不到今晚我以茶代酒,竟也颇有诗意,只是我心中的落漠,李白又是否能知道呢?我看着月亮,那是跟我们二十一世纪一样的月亮,象牙白的圆镜像是把谁的倒影映了进去,可是看月亮的人不一样了。从前的她想的只是明天要去哪里旅行,可现在的她什么都不用想了,因为不管你如何反抗,事实也注定了,她不禁低头执盏一饮而尽,仰首看月时已满面泪痕,她哀道:〝月啊!或许我进宫以后,就只剩下你来让我依靠了。〞低头又猛喝几口,直至因呛著而连连咳嗽才肯罢休,却是怎么也无法体验男人豪气千杯的感觉,心中只觉又是一阵苦闷。
不知坐了多久,手脚都冰了,远处的东面已开始泛起鱼肚白,我便立即奔回房睡了几个时辰,后来在香儿的拉扯中,像木偶一样被人穿上衣服,梳起宫里特定的二把头,跨出了房门,依稀听到母亲在提醒我万事小心,旁面的大哥说让我別担心,他会想办法多来看看我,我意识模糊地看向二哥,只见他向我点点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连一个笑容都吝啬,我已泪盈满眶,却强忍了下去,连那深深的鞠躬也没让它掉出来。我已经听到那道尖锐得令人反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年小主,该起程了,要误了时辰了。〞香儿和旁边宝蓝色寺人打扮的小男孩开始把我的行李一箱箱地往向抬,我再抬头看看众人,又环视周遭,极力张望却也无法把这些全部吸进心里,几声的〝年小主〞催促著,让我不得不转身离开,那年纪较大的太监在前面领著,跨过朱漆门槛,越走越远,可身后的呼喊声却越喊越烈,直直插入我的心坎,我只能在心中暗许承诺:〝娘,霜儿一定会平安回来,侍奉您老人家。〞
前面走着的也是许许多多与我差不多大小的女孩,身旁跟著一个小太监和一两个自家的丫鬟,看着她们都是梨花带雨的,可那领事太监只是若有似无地叹道:〝咱家见这事儿还少见吗?都是要別了的人,就甭再哭哭啼啼了,到了宫里可就不能再哭了。唉。。。〞那老太监叹著气摇摇头。我看着,不觉把哭倒流了肚子去,是啊!进了宫后,可就真的不能再哭了,在这偌大的宫里,谁又会去管一个宫女的喜怒哀乐呢?还是趁早学会自我安慰好了。这样一想,心中的苦涩也就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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