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藏哪了?”游克文问。
“我屋里。”石多哥答。
“你不是拿它杀了费大脚吗?”
“那都是我编的。费大脚厉害,我哪敢打他?”石多哥的声音弱下去。
游克文疑惑地打量着他,仿佛打量一个陌生人,遗憾地说:“哦……我还以为你是个爷们呢。”
石多哥不吭气。
游克文捏起黑布一角,将匕首盖上,沉默了片刻说:“这个,没收了。”他打量着石多哥,摇摇头:“原以为你……算了,不过是一个蛋。”
石多哥下意识露出疼的表情。
石老蔫一哆嗦,说:“司令……”
游克文一摆手:“走吧。”
石老蔫赶紧鞠躬,拉着石多哥跨出门。
游克文想了想,对赵二毛子说:“把弘大师请来。”
石老蔫和石多哥一前一后在街上快步走着。石多哥追上去问:“爹!那是怎么回事?那匕首,您从哪找到的?”
石老蔫没理他,只顾往前走。
“爹?您说呀!”
石老蔫压低声音说:“老三找到冯营长说情,冯营长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他是偷偷告诉了我,但我不明白,那匕首,您怎么可能从我屋里找到呢?”
石老蔫突然抓住石多哥的肩膀厉声道:“多哥,你不怕死没关系,可别牵连一家人!这件事都过去了,过去了就不提了!”他看看四周,压着嗓子道:“咱们得赶紧想法子跑了!”
弘应天急急地走进兵部。游克文冲桌上的黑布包抬了抬下巴。
弘应天两步跨过去,小心地揭开黑布,眼睛放光。他从袖口里摸出一块手绢把手擦了擦,双手各持一边将匕首端起来,细细端详,再放到黑布上,手在衣里一摸,抽出一块镜片,凑近匕首,放大剑格上面的小字。
“看出什么名堂了?”游克文清清嗓子。
弘应天将镜片揣起来,点点头,自语道:“果然有。”
“有什么?”
“有没有名堂,还要慢慢品,不急。司令,石多哥走了?”
“我这不养人。”
“但没有确定这支匕首的真伪,就把人放了,是不是……”
“这好办,哨兵把住城,不让石家的人出城就是了。你说说,这把匕首到底有什么说头?”
弘应天把黑布盖住匕首:“有,一定有。冥冥中,觉得它的来头非比寻常……容我琢磨琢磨。”
通信兵跑到门口向游克文行军礼。
游克文问:“第二营到哪了?”
“还有十五里路就到靖镇了。”
“传令。二营加快速度,到靖镇后与第一营换防。近日有军用物资要运出去,为防贼人半途劫持,三营立即出动,扫荡长矛会,提首领二八爷的脑袋来见我。还有,搜集近日西安的所有报纸给我带回来。”
通信兵记录完毕:“重复,一,第二营加快速度,到……”
“快去。”游克文摆手。
“是!”通信兵离开。
弘应天问:“为何要换防?”
游克文笑笑:“这群兵跟着你挖出水平了,难免不生歹意。”
“据说长矛会武器简陋,岂能劫持贵军物资?”弘应天问。
“那匪首二八爷贪财好色,见了谁的物资都敢抢,我不把他收拾了行吗?”游克文划着火柴,点燃一支烟。
石多哥回到家,十四姑笑成了花,从厨房跑出来抓住他,又揉又打。
“这……太神奇了!”石有书忍不住感慨道。
“神?”石多哥不解,“神啥?”
石老蔫瞪了一眼石有书,对石多哥道:“去,到戴老肥家,把剩下那点活赶紧干完!咱可不能给人家落下话把。”扫了一眼大家,“记得啊,匕首是在多哥屋里找到的,不许胡说!谁说我揍谁。”说完朝自己屋走去。
石多哥把石有书推进屋,悄声道:“告诉我,那匕首是在哪找到的?”
“爹不是说是从这床下找到的吗?”
“胡扯啥?在这床下?它明明是被我扔在城外的垣上了!”
“那谁知道呢?你别问了,免得挨打。”
“你们就瞒我吧。”石多哥往门外走。
石有书叫住他:“你还去云妹儿家?”
“为啥不去?”
“去了说什么呀?”
石多哥冲他挤挤眼睛:“说啥都好着哩。”又想起什么,问:“哥,听说城楼墙上又出现了那四个字,是你干的?”
“别恶心我,那字难看得像驴尾巴刷的。”石有书答。
云妹儿家今天格外安静,石多哥在院子里拓着字。因为心情爽快,干劲手脚极为利索,拍打出清脆的节奏,出奇的响亮。
云妹儿端着一个盖碗走过来。
石多哥一回头,打量着云妹儿一身红色新衣:“又没过节,咋新衣都穿上了?”
“嗯。”云妹儿显得难为情。
石多哥接过盖碗,喝了一大口,知道冰糖放得很多,“真甜!”他笑得很开心,心想这回得把三哥活活气死。
“多哥……”云妹儿摆弄着衣襟,喃喃道,“我……就要离开靖镇了。”
“去哪呀?”他舔着嘴唇问。
“去西安,然后去北平,还要去威海卫。”
“去看亲戚?还是赶集?”
云妹儿垂下眼,看着衣角。
石多哥觉得周身燥热,一把将她拉过来,嘴唇顶在她脸蛋上。
云妹儿吓了一跳,红了脸,一双火辣的眸子直盯着他。
“家里人呢?”石多哥四下看着。
“都去万家了。”她一转身,朝里院就走。
石多哥愣了片刻,突然扔下工具,直追到二院,四下寻找,不见她的影子,再扑进她的闺房,见她背对着门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从后面一把抱住她,觉得心跳得如兔子,嗓子好像被糖水堵住了,下面顶得厉害。
云妹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僵了。她听到耳边的喘息声,手向后触碰到那个硬物,吓得慌张不已。她突然扭过身子,目光落在他下面。
“多哥……”她的声音颤抖。
他受到了鼓舞,急急地解裤带,却发现绳子打了死结,怎么都解不开,顿时急了:“剪刀,快!”
“啊?”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快!”他使劲扯着裤带。
“多哥,我……”
“咋了你!”他急得直跳脚。
“我要跟你说个事,我……要嫁人了。”她失声道。
石多哥的手一哆嗦:“啊?……你嫁谁呀?”
“乔治万。”她红着脸直盯盯看着他。
石多哥电打般惊诧:“啥?”
“我爹他们已经订了这门亲,我……”
“你要和万金私奔呀?”他睁大眼睛。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对嫁娶还停留在抢亲与私奔阶段的男孩。
“是,我得和他走。”她的眼睛潮湿了,突然说,“走之前,我想先给你!”
他顿时僵硬住,吃惊地看着她。
“多哥,往后你和有书要是离开靖镇,别忘了去看我。我记得你俩的好。我……我会想着你的……”她显然将这些话默诵了很多遍。
他的心被扎了一下,一种麻木的感觉萦绕周身。
“你嫁给他,出了城就跑,然后再嫁给我吧?”他突然说,想了想补充道,“我已经会拓字了,能挣钱……”
她的泪水落下来。
“行不行?”他眼巴巴地问。
她突然走到梳妆台,拉开小抽屉,抓起一把小剪刀,走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裤带就要剪,手腕被他一把握住。
“行不行!”他的眼睛喷着火。
她低下头,不吭声。
前院传来众人声,戴老肥的声音格外兴奋:“云妹儿?云妹儿呢?”
石多哥跨出房门,直奔前院,将拓纸刷地撕成两半,收拾了工具,朝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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