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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2014-08-15 作者: 赵大年

第一节

这一个月,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一天比一年难过。一个月相当三十年。如果说我今天已经五十二岁了,那不符合自然法则——我仍然是个筋骨强壮的二十二岁小伙子;但是,孔夫子所说的“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这些思想高度我似乎已经达到了吧?

一切联系和音信都被干脆彻底地切断了。我根本不知道何倩、李茶花到哪儿去了。廖渝生的来信也突然中断。不是“知天命”了么?所以我也不再往外写信、打电话。对于杨清正副部长的厉害我心服口服地服啦!佩服得五体投地。

幸亏我学会了绝对服从,学会了幽默感,学会了“不惑”和“知天命”,所以悟道了。既不拿鸡蛋去打石头,也不用脑袋去撞石头。更不拿肉包子打狗——我断定了自己就是个大号的肉包子,一打,那就是一去不回头了。

因此种种,在紧张的交换战俘工作中,我这个副解释代表干得非常好,简直出类拔萃,成绩优异。杨副部长当众亲口点名给我记三等功一次。评语辉煌:立场坚定,全心全意,任劳任怨,机智勇敢,忠诚坦白……我嘛,打掉了牙齿往肚里咽,快变成两面派啦。

人间的事情竟然如此复杂而简单啊!

一九五三年隆冬,我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拿着美丽的组织鉴定(请原谅,除了‘美丽’这词之外,我贫乏的词汇库里再也找不到更恰当的形容词了),辉煌的立功证明书,银光闪闪的军功章,依然穿着将校呢的军服,油光锃亮的高腰马靴,乘坐美式吉普车,威武壮观地回到了本军文工团。不久,又蒙杨副部长恩典,刘团长照顾,将我下放(当时还没有创造“下放”这个新名词,但又不能使用“清洗”这个老名词,反正意思差不太多,不必咬文嚼字)到连队去当文化教员。我笑嘻嘻地打好背包就出发——只消五分钟,易如反掌。

这是最仁慈的处理了。因为我已经做好了下连队去当乓或者当伙伕的思想准备。四年前在登陆艇上,那位凶神般的警卫排长不就相中了我这个大个子兵了嘛?要我去警卫连扛机关枪乃至六○炮,据他说,“扛上半年六个月,野骡子野马也把他压服了”嘛!相比之下,杨副部长不是比警卫排长更仁慈、更文明么?

为什么这样处理我?原因简单极啦。回到文工团的当天,本军卫生营的一位同学就向我揭示了谜底:上级组织部门已经批准了杨清正副部长与军医何倩的结婚报告。

这对我来说当然是个晴天霹雳喽。不过我突然感到,晴天霹雳非常有趣儿,妙就妙在十分简单,既不需要乌云密布,也不需要风风雨雨。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哇,“乌云压城城欲摧”呀,以及什么变天之前伤疤痒啊、关节疼啊……这些啰嗦统统不用;大晴天儿里只消打个炸雷,就是晴天霹雳——最节约,一丁点儿也不浪费。

人家节约,我何必浪费!为这种事儿,我周仲明犯不着浪费心血和感情!

杨副部长在军部结婚,我周仲明自然应该远离军文工团喽。下连队,远远的,天经地义。这,文言文叫做退避三舍,大白话叫做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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