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丛兰欲茂(2 / 2)
方青墨心中猛然一紧,伸手抓着舒檀的衣领,冷声道:“带我一起去。”
既然被方青墨知道了,舒檀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细细是在楚家失踪的,我打算探一探楚府。”
“带上我。”方青墨毫不犹豫地从家奴手中牵过马缰,利索地反伤上面。
整整一日一夜了,凌细柳自卑楚惟深带入这个暗室之中便没有合过眼,倒不是她不想睡,只因身后的墙壁那段不断地传来鞭笞声,及女子痛苦的呻吟声。
每每她合上眼睛,脑海中不断浮现地都是谢云怡满身鲜血的身体。
她明知道楚惟深是不可能将谢云怡鞭笞至此的,隔墙房间里的人很可能只是个替身。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但是心中的胆寒与忧虑,时时地跳出来,告诉她,万一呢,万一里面真的是谢云怡呢?
在这样的害怕与担忧中,她生生地睁着眼睛过了一日一夜。
寒冷与饥饿也在不断地摧残着她的神智,在这个没有白日与黑夜的空间里,她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时间,想着夜晚快要降临了。
楚惟深快要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黑暗中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低低的咳嗽声。
“轰隆!”一声闷响,眼前的石门缓缓打开。
光明到来的那一刻,凌细柳的眼睛因为疼痛而留下了泪水,她抬起手遮住眼前明亮的灯火,泪水滑过脸颊。
“如何?已经过了一日一夜,你可是想通了?”
湿冷的声音亦如这阴暗的密室,让凌细柳忍不住打了寒颤。
见她沉默不语,楚惟深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孩子,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生死往往就是一念之间。”
许久未曾饮水,凌细柳的嗓子有些干涩,她抿了抿唇,虚弱地撑起身子,手掌按在冰冷的墙面上,她勉力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楚惟深一眼。
俄顷,她忽然开口道:“他怎么样了?”
凌细柳虽然没有指明道姓,但楚惟深很清楚地知道柳细细口中的‘他’是谁。
他冷哼一声道:“算你还有些良心,不过在我看来你也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试图让我放了你而已。”
“他怎么样了?”凌细柳却像是没有听到楚惟深的嘲讽,她执意地询问他楚皎然的情况,声音比方才大了许多,也清晰了许多。
楚惟深想着她死到临头也懒得再与她计较,就算是发发善心,了她死前一个心愿。
一想起楚皎然在牢狱中拒人千里的样子,楚惟深便是一肚子火气,他冷哼道:“他很好,便是宁愿自己死也不肯将你供出来。”
凌细柳的掌心本已攥出细密的汗水,此刻听到楚惟深的话,紧攥着的手指缓缓地松开,微垂的眉眼间溢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如她所料,楚皎然没有供出自己。只是此刻亲耳听到楚惟深说出事实,她嘴上在笑,心里却像是被人塞了一块儿大石头,堵得厉害。
明明她该是高兴的呀!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楚惟深破天荒地表现出他的大度来。
凌细柳如具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的站了半天,最后,抬起头,双眼迷蒙地看着楚惟深,淡淡笑道:“楚大人,细柳城十万百姓间接死于你手,你背下如此多的人命,夜里睡觉都不会被噩梦惊醒吗?”
闻言,楚惟深的瞳孔骤缩,猛然上前几步,深深地盯着凌细柳道:“你怎么知道?你是细柳城的幸存者?不,不可能,这件事儿你不可能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知道这件事儿的人世上不会超过五个,知情者皆已命丧黄泉,他在脑子里将知情人的名字一一念过,心道难不成是曹参泄露了风声?
凌细柳悄然打量着楚惟深,将他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身体在一瞬间寒彻似骨,她不过是试探之言,并无丁点儿的证据。
哪里想到随口一扯便试出了二十多年前的一桩大案,看来细柳城之役的幕后黑手不仅仅是骑都尉曹参,曹参充其量不过是一把刀,而真正握刀的人却不知是谁?
凌细柳想到此身体便抑制不住地颤抖,可恨的是楚皎然给自己喂了药,在一日一夜未曾进食的情形下,不说是杀了楚惟深,便是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凌细柳半倚在墙壁上,侧首虚弱地笑道:“知道的可不止我一人。”
“你!”楚惟深已是恼羞成怒,如此机要的秘密竟被一个小丫头捏在手里。
战神凌渊是大宁的开国功臣,凌家更是世代出良将,凌家世代守卫大宁疆域,守卫大宁百姓不受外族侵略。
在大宁百姓的心目中,凌渊乃至整个凌家都是无法抹灭的存在,尤其是在发生了侯晋之乱,羌宁之战后,百姓们愈发想念凌家。
百姓们想着若是战神还在的话,羌人又如何敢掳掠边城。便是京中权贵也时时会想,若是凌家人在的话,晋王之乱又怎么霍乱全国,致使子女流离在外。
是以,楚惟深谋害凌家之事一旦为世人所知,必然会受世人唾弃,遗臭万年。
凌细柳却在此时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就在楚惟深进门之后,她察觉到了楚惟深眼中深深的杀意,她胡乱说出的试探之言竟然在冥冥中救了自己一命。
由此,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谁知,她一口气还未咽下,楚惟深却陡然弯下身子,大笑起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三言两语便想逃脱一死。”他直起身子,眯起眼睛,冷冷道:“知道这件事儿的人都死了,你也不例外。”
凌细柳按在墙壁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终是没有躲过这一劫。
难不成她真要命丧于此吗?
楚惟深转身退开,冲着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外面便进来了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手中正捧着一个黑漆芙蓉花托盘,托盘上叠着一件儿雪白的白绫。
凌细柳的眼睛猛然一缩,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她还没有亲眼看到楚皎然的尸首,还没有查出细柳城之役的幕后黑手,还没有亲自在祖父坟前拜祭……
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她不能死。
她此时是真的害怕了,重生以来的这六年她何时这般无助过,死亡与她不过是一步之遥,她的鼻端甚至已清晰地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已记不得上一世身死之时的恐惧,但却知道此时此刻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可怖。
眼泪猛然坠落,划过脸颊,于下颌处凝聚,重重地砸在尘埃里。
她哭,不是伤心,只是绝望。
黑衣男子拿起白绫,雪白而柔长,如此美丽而纯洁的物事,竟是要人命的利器。
凌细柳不住往后退,直到背脊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墙面上,她知道已是穷途末路,退无可退。
男子执起白绢,微黑的双手捧着一抹白,徐徐向她靠近。
“呲!”白绫猛然袭上凌细柳白皙纤细的脖颈,她的脸色没一会儿便涨红,另一名男子也加入到杀戮的行列,一人执了一端,却是配合有度。
在凌细柳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白绢猛然一松,她不由咳嗽起来,张口大力地喘息着,就在她感觉稍微好些的时候,白绢又是一紧。
她的手指挣扎着想要将白绢抓下来,但这只是徒劳的挣扎,在死亡面前微乎其微,不过是徒劳之举。
两名男子左右交换身形,快速地跳动,凌细柳的脖子再次一松一紧,在死亡的边缘不住地挣扎。
此时她脑海中残留的意识告诉她,这是宫人执行缢刑的套路,一紧一松,整整三次,好教犯人在死之前深受折磨。
但是这最后一次却是实打实的。
凌细柳感觉到天地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周围的空气稀薄的令她绝望,她的双脚在慢慢离开地面,绣着忍冬花的粉红色绣鞋露出了裙面。
粉色花瓣在风雨中不断地挣扎着,渐渐地风雨将歇,花瓣与枝头颤颤,终被风霜击落,于秋风中飘摇。
“噔噔……”急促的脚步声自远处逼来,重重地回响在空旷的暗道中。
凌细柳恍惚间仿佛是听到了雷雨的声音,依稀是十四年前武侯祠前的那个雨夜,紫电惊雷,风雨交加,无尽的寒冷与黑暗充斥着她所有的感官。
“主子手下留情,柳细细不能杀,不能杀……”
云燕人还未到,声已先至,她飞奔到暗室之中,也不管楚惟深的命令,径直上前与两名男子纠缠,抬手便要扯下凌细柳脖子上挂着的白绫。
“混账东西,你来做什么?”楚惟深气不打一处来,见状冷冷喝道。
云燕手上动作不止,扭过头便对楚惟深道:“您若是杀了她,主子也活不了。”
楚惟深道:“你也疯魔了吗?便是他再痴情,到时候人死灯灭,他还能怎么办。”
见楚惟深不明所以,她连忙挡在凌细柳跟前,将她拦腰抱在怀里,泣声道:“小主子给这丫头为了生死蛊,主子自个儿吃了母蛊,子蛊喂给了柳细细。若是柳细细死了,主子也会顷刻丧命。”
闻言,楚惟深身子剧烈颤抖,不敢置信地瞪着云燕。过了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招呼几分道:“快,快救她!千万不能让她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