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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018-04-15 作者： 亚树A

第3章

妈妈无疑是一个绝色美女，这绝对是人人都不能否认的事实。她也无疑是一个隐形的杀手，这也是少数知情人都极其认可的事实。妈妈在用她所谓惊天动地的爱情一点点扼杀毫无退路的爸爸的同时也完全葬送了她为人处世的那一点点的快乐和价值。爸爸就是在这种极其压抑近乎崩溃的状态下终于盼来了姗姗来迟的我和汤语。从此，爸爸把他全部的爱毫无保留地给了我和汤语；从此，妈妈也更加变本加厉地向爸爸勒索她永远填不满的爱情。不知在哪种时候的哪一天，我终于明白，妈妈之所以不要小孩就是不想有人来和她分担爸爸。什么亲人朋友同事那也都是要和她抢爸爸的人，所以，她统统不要。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妈妈一定希望爸爸一步也不要走出家门。但是，既便如此爸爸怕也填空不了她永远空空荡荡的灵魂。

慢慢长大的我逐渐懂得了爸爸深藏在内心的孤单和苦恼，也看到了爸爸在午夜梦回时独自靠在花园的苦楝树上抽烟的背影。可是，就是在这种状况下爸爸仍极力忍耐着妈妈病态的爱情——爸爸从不说半句让妈妈伤心的话，他只是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默默地拿开妈妈从背后死死抱住他腰身的双手，然后温存地回头一笑，才轻轻地带上门。如果一定要说爸爸对妈妈有什么要求的话，那可能就是希望妈妈能坚持她一周中那仅有的几节美术课。

妈妈是学服装设计的，但是她一直都在大学的美术系教美术，她画的花跟她的人一样美丽绝伦。不过，我常常为她的学生烦恼。我总是禁不住想要知道课堂上她的学生是神态莫名地望着她还是望着她画板上的画，又或者她是呆呆地望着她的学生还是不由自主地越过她那些学生的头顶看向了不明所以的远方？

记忆中，妈妈不曾抱过我和汤语，哪怕一次，就是蹲下身面对面说话也不曾有过。倘若爸爸不在家，我和汤语在她眼里几乎是隐形的空气。而如果一家四口都碰巧在家，而爸爸又陪伴在我和汤语身边，妈妈就会委屈得泪水涟涟。每当这时，我就仿佛听到爸爸心里重重的叹息，这种时候我往往比爸爸更加难过更加不安。所以我总是向这时情绪黯然的爸爸展开最甜美的一笑，鼓励他离开我和汤语。可是，如果汤语有时恰巧不情愿的话，家里的气氛就会很快结成一层厚厚的坚固的冰块。

从小学三年级那年暑假开始，爸爸就毅然而然地每年夏天带我和汤语出海远航。在我看来，这是爸爸苦苦思索出的一条出路——不如叫退路，因为美轮美奂的妈妈是不可能顶着熊熊烈日出海的，她的空间只能是那种晶莹透亮的水晶房。为这种年年出海年年却依旧不能接受而一旦时间如期已到就像被突如其来的大病压倒一样的妈妈没少泣不成声，有时哭得竟似要痉孪般令我和汤语惊恐异常。爸爸却终于不再为妈妈无穷无尽的呜咽动摇，每次出发前爸爸总是说出五种花的名字（这是爸爸为妈妈布置的暑假作业），然后温柔地抱上妈妈几分钟，就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汤语逃也似的走出了家门。刚走出家门时爸爸眼里总是有泪花在闪动，但只要迎风一站，爸爸就释然地把我和汤语同时高高抱起，笑容也就在那一刻悄然绽放。

爸爸出事的第三天，也是我高一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三天，当我在连续两天没睡的状况下好不容易有点模糊的睡意时，妈妈手持一把水果刀疯了似的冲进我的房间，如果不是汤语及时冲进来一脚踢飞了妈妈手中的水果刀，我想我早就随爸爸去了。妈妈之所以如此迁怒于我，是因为她突然奇思妙想地认定爸爸是因我而死的，至于她为什么如此认定我就不得而知。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那天清晨对我咆哮的情景。她声泪俱下控诉我杀死了爸爸，声嘶力竭叫我滚出家门。我从不知道一个一向优雅到底美丽到底的女人可以在瞬间狰狞恐怖，我想她大概实在是忍无可忍到极限了——从我出生那天算起，她至少忍了十七年了。这是何等漫长的煎熬！为了帮她结束这痛苦，我在当天就背起爸爸最后送给我的银灰色书包离开了爸爸亲自设计亲自装点的家园，临走前我看了看依然挺立在花园旁的那棵高大的苦楝树，那是我和爸爸多年前一起种下的。

走前我叫汤语等我来接他，汤语含着泪紧紧拽住我的手不愿放开，我走几步他跟几步，我忍不住抱着汤语放声痛哭。哭完后我依就小声叫汤语暂时在家忍耐一些日子，等我找到事情做后就马上接他出来。汤语叫我先上易凡易清家，我点点头，叮嘱汤语无论如何要等我就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