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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毛

2018-04-15 作者： 伍中正

青毛

牛是好牛，膘好劲大。王庄人说，干起活来，其他的牛没法比，一天犁田5亩，不在话下。王庄人试它体力，套上牛轭，3个劳力轮流使唤，不用扬鞭，硬是把一块5亩的水田给犁过来了。完了，卸了牛轭，牛仍健步如飞，把3个犁田的劳力吓傻了。

王庄人给牛起了一个名字：青毛。

青毛又是犟牛。打起架来，几乎拼了命，非得抵倒对方。有一回，青毛跟庄里的另一头牯牛干上了架，那头牯牛屁股后是一碗口粗的树，青毛一使劲，撞过去，那头牯牛抵倒了树，然后，青毛再奔过去，抵住牯牛的头，一只角扎进牯牛的眼里。那头牛起不来，后来就废了。王庄人有气又恨，恨不得杀了青毛，虽说是一头牛抵得上两头，毕竟斗废了的那牛也不差。

因此，看管青毛的人，得非常用心，生怕跟其他的公牛在一起，惹事生非。往往，青毛走过的路上，远远的就有人打招呼，你让青毛慢点过来，莫让牛打起架来。

青毛被圈在另外的栏里。庄里修了一排牛栏，那些系在牛栏的牛能和睦相处。青毛的栏单独修开，生怕青毛跟庄里的牛打架。

平时，王庄有人议论，说见过很多的牛，没有见过像青毛这样的牛。也有人说，青毛将来的命短。

青毛跑起来，像一阵风，好多人撵不住。

王庄能够降住青毛的只有回仓。回仓能把发犟的青毛给找回来。王庄的大牛全是用牛栓头栓着的，牛栓头栓在牛鼻上。牛栓头一头大一头小，在小的一头系上牛绳，牛就能牵能系。青毛也不例外。

一回，青毛鼻里的牛栓头腐烂掉了，它就脱了绳，出栏后糟蹋了半田庄稼。王庄人见了很心疼。谁走近它身边，它就跑，拿青毛没办法。回仓心不急，他慢慢走过去，然后一指迅速插进鼻孔，上了新的牛栓头，套上牛绳。青毛就服了。

回仓就因为能降住青毛，却打了一辈子单身。王庄很多人给回仓说过亲。有几个姑娘跟他刚好上，就听说他连青毛那样的牛都能撵住，往后，跟他过日子，还有啥奔头。自然，回仓的婚事就黄了。自然，回仓的婚事黄了一桩又一桩。

青毛在王庄生活了五年。

青毛失踪了。青毛的失踪引起了很大的躁动。王庄人说，那么一头牛，怎么就会跑呢？队长哨子一吹，集合很多人，再发动人去找。回来的人说，问了很多人，都说没看见。庄里就回仓不找牛。队长问回仓理由，回仓说，老子连女人没娶上，就毁在青毛身上，管它回来不回来。队长一听，摇头走开。

青毛是找不回来了。王庄人放弃了找青毛。反正，牛是庄里的，又不是自己的。找不回来就找不回来。

王庄的牛登记在册，或死或杀，均要向公社党委报告。恰好，庄里有个蹲点的干部，干部姓祁。祁干部写了一个关于青毛丢失的材料，很多人在材料上按了手印。那材料管用，一递上去，祁干部回来说，王庄丢了一头牛，找了十天半月，没找到，也不追究庄里队长的责任了。王庄人高兴。最高兴的是队长。

青毛其实没有失踪。

青毛出现在我的村庄。那时，我的村庄正好有一头母牛，也生得健壮，处在发情期。那头母牛站在月光下，抬头望月。青毛那晚脱绳后踏碎一地的月光，一路狂奔。猛然间，青毛的出现让母牛始料不及，母牛也在月光下狂奔，踢踏之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