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八章 声东击西(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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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无力细思朝华那头脑中究竟装了何物。

临衍拖着个伤患,一路飘至船舷之时已闻得那浓稠不散的血腥之味。他强忍恶心,四顾无人后将朝华往船舷边上推了推。

天枢门战船的夹板宽约五丈,船舱小而夹板甚宽,五根桅杆已断去三根,剩下一根挂着一团撕裂了的风帆迎风招展,勉力难支。

甲板上一地残躯断臂,血流未干,那经铁爪摧残过的地方惨兮兮裂出巨大的豁口,豁口下的仓储谷物清晰可见。

甲板上还剩二三负隅顽抗的天枢门弟子,掌舵的松阳与鏖战的怀君却不知又战到了何处。

临衍心下发紧,提剑撂翻二三妖物后方才得见妖物围困中的小弟子正是崇文。崇文浑身是血,不辨来人,那胡乱笔划的剑意将临衍也逼退了两步。

朝华捂着胸口跟在他的身后。

“看样子人已转战到了别处,或者被羁押到了别处。他们动作倒快。”

天枢门的战船同宗晅的战船相距极近,临衍掉头就要往宗晅的战船而去,朝华忙一把拉了他,道:“你把我放到下头船舱里。”

言罢,她又从袖中掏出一粒火石。

此物的威力他曾在白帝城密林之中领教过,临衍眨了眨眼:“你这是想……?”

三十六计声东击西,无论对方怎样强横,倘若二人能将这战船点燃,二船以铁锁相连,那头的人无论如何也会派人过来查探。

天枢门一门三长老皆是高手,便是宗晅亲临也不能将三人尽数打得趴下。于高手来说,机会只需一瞬。更何况那边座中还有怀君这尊大佛。

临衍回头看崇文一眼,摇了摇头,又如约将朝华扶往了船舱之中。

“你且小心,我去救师叔。”

他柔声说完,朝华点了点头。临衍一震沧海,又朝甲板的另一侧绕行而去。

两艘战舰果真被十根铁索捆得严严实实,方才一群妖物经铁索而来,一举将船中诸人又带了回去。擒贼先擒王,这群人倒是有备而来。

临衍抓着那古树一般粗壮的铁链往宗晅的战舰上挪。

他不敢大大咧咧踩着铁链走过去,这便只得做贼似的悬在铁链上,伸长了双臂一点一点挪过去。脚下是江水寒透,烟雾不散,头顶是将雨未雨的一片天。临衍手臂使力,蹭着上身匍匐在铁链上喘了片刻,却见妖军战舰的这一侧甲板上稀疏站了二三个伤兵。

想来他们同天枢门人的一战也折了不少人手,临衍心下怡然,手臂发力,凌空一跳便直朝妖军战船的船身上跳。

沧海深陷入船身,也缓了他的下坠之势。临衍迎风捏诀,脚底生风,右手抓着剑柄一荡便扯上了船舷上挂着的烂木梯。

他矮身悄然爬行至木梯边沿,听一妖界伤兵道:“王上亲征,你我受罪,图什么哟。”

另一人道:“小声些。王上多久未曾露脸,这好容易来一回人间世……”

他话音未落,一道惊风略过,那三人便被电得晕了过去。临衍悄无声息翻身上了夹板,只见船头船尾皆有巡视妖物,船舱入口正在船头不远处。于此空旷的甲板上行去必会引得众人侧目。

他思索片刻,将那倒地妖物的面罩捡了套在脸上,走两步还不放心,他又拿了那人的兵器。

临衍身带妖血,长夜又黑,甲板上一众巡视妖物正被一场鏖战累得精疲力竭,一时也没人理他。

他蒙着脸,低着头,小心翼翼往那船舱行去,未走几步,便听身后一人操着一口十分别扭的官话道:“你是谁?”

临衍硬着头皮,不知该转身或反手一剑将他撂翻在地。那人官话说不顺溜,叽里咕噜连问几问,直问得临衍头大如斗,冷汗直冒。

原来妖界之人各部语言不通,人间世的官话也并非人人都会说。他转过身,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那人也觉出自己官话水平不高,生怕贻笑大方,跺了跺脚,道:“你要去哪里?”

“……如厕。”

那人没反应过来,临衍硬着头皮,指了指他的裆。带面罩的人恍然大悟,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反指了指他的裆,叽里咕噜又评论了一番。

临衍连连点头,也不知那人实在揶揄他或是发表甚高见。待这人搂着他的肩膀讲了小半刻钟,临衍不敢耽搁,一字一句问道:“茅房是否走这边?”

那人摇了摇头,指着船舱里的一扇小灯道:“王上,不行。”

宗晅正在靠近船头的船舱里,临衍了然,反指着船尾问道:“茅房?”

“天枢门。”

他如蒙大赦,反拍了拍那人的肩,一溜烟便往船尾处跑。

此战船夹板甚宽,前头的船舱里跟着掌舵的艄公,船尾一个略小些的船舱之中未曾点灯。一条窄小的木梯直通战船第二层舱底。

此战船较天枢门那艘船还大些,想来甲板下二层驻兵,再下一层则备了粮食炮火一物。

一群妖物专程劈开了六界封印远道而来,若非早怀了一击必胜之决心,想必也已筹谋许久。

方才那小妖曾念叨了一句“王上亲征”,原来宗晅在妖界也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自断潮涯一战后久居深宫,连妖界亦谈听不到他多少消息,却原来这人不知为何竟同淮安王有所勾结。淮安王取了他的身躯蛰伏妖界多时,当真所谋甚远!

倒不知真正的宗晅是否还存活于世,而淮安王与他是为相互献祭或是强取豪夺。

临衍一路遐思,远远见了一群咕哝着妖军正在二层船舱的一角聚作一堆,看样子是在抓骰子。船中不见天枢门人身影,若他们不是在舱中第三层被人严加看守,那便证明临衍的猜测落空,他又中了人家的套。

他小心翼翼扶着窄小的扶梯朝第三层而去。

舱中第三层果不其然铺了一地稻谷苞米,军械与农具横七竖八乱作一团,舱中不曾点灯,星光从圆形窗户里漏了一地。

这一群人不知从何处征了一艘战舰又仓促塞了一群妖怪上船,船中所储淡水谷物一应俱全,只不知这原先的一船艄公被他们如何处置。

临衍不敢深想,背靠船舱壁听了半晌,忽听了一女子细微的喘息之声。

他愣了愣,静置不敢动,黑暗中一人轻声道:“……你竟无甚可说么?”

此为宗晅。

“说什么?”那女子冷笑道:“……一句久违?”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云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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