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虚与委蛇（3）（1 / 1）

“所以朕才要对赵王出手呀。可惜皇后这番没能站在朕的一边。叫朕的心里很是不爽。”高祖叹道，脸上露出神往之态，喃喃说道：“当皇帝不容易呀！整天忙碌却总有操不完的心。哪儿有当年吃狗肉、喝烈酒那么痛快。”

“臣妾方才不是为此陪过罪了么？皇上怎么还是耿耿于怀，又提起了此事？”皇后嗔得高祖赫然，又说道：“再说敖儿的身份特殊，自然得小心处理，方才能够使得公私两方面才都兼顾得到。”

“对对对！是朕错了。其实皇后出手之后，已经让整个事情更加完美了。是朕太想与皇后同一条心了，故而才有了这个感觉。”高祖赧然道。

皇后轻笑了声，接道：“臣妾如何不晓得皇上的心意？臣妾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当年那段心意相通、夫唱妇随的日子，曾经叫咱们逐步发展壮大，终至夺得天下，当真令人难以忘怀。有时思虑乃此，真想找到皇上谈个几天几夜呢。”

“是呀。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朕时常也有这般的想法。只不过朕觉得当年乃是妇唱夫随。”高祖强调道：“朕就是因为肯听婆娘的话，方才能够无往而不利，今日才能够拥有天下。这一点，朕的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

“三郎言重了！多谢三郎对雉妹情深意重。”皇后动情地说着，转而又道：“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三郎如今乃是天下之主，肩上背负着整个大汉江山，哪能与当年那种‘孤家寡人’的日子相比。身为人主自有人主的乐趣，若是摆平眼前的几桩烦心事，不也能享受到其中的意趣么？这种意趣，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体会得到的呢。”

“话虽如此，却得将事情办好了才享受得到。可问题棘手得很呢。”高祖笑道，“雉妹向来聪慧，总能将事情考虑得面面俱到，如今一语便道中朕的心事，定然是有所教我了。且请一一道来，说与三郎听听！”

高祖说得兴起，恍如当年于沛县起义之时，夫妻两人临窗筹划的情景，不觉中对皇后又生出了许多亲近之感。

皇后灿然一笑，道：“大汉的内忧外患与生俱来。北境匈奴铁骑剽悍无匹抢掠成性，如今被冒顿统一，其势更是大增。而我大汉因长年征战，将士疲累不堪，百姓极为厌战。假如两国交恶，敌客我主，臣妾以为大汉的胜算还会相对大些。只是惨胜如败，咱们也得大伤元气，日后便不知道有何变数了。”

见高祖听得入神，微微地点着头。皇后调皮一笑，恭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只是我主圣明，采用刘敬的和亲纳物之计，暂时稳住了北境，让咱们有了休养之机，还可腾出手来，顺便除去内部隐患。相较臧霸、韩王信而言，英布、彭越、韩信都是当代名将，若是造起反来天下无人能敌。好在三郎已经抢在头里，将最为忌惮的韩信圈于京城之内；英布、彭越二人年长志疏，似乎也不想再兴风作浪。可如今三郎已经打草惊蛇，他们也已经有了异动，如果不趁早将其除去，日后情势有变，只怕会形成大患。”

高祖道：“雉妹所虑，也是我近来最为忧心之事。异姓诸王之中，新晋的燕王卢绾乃是发小，与我情同手足；长沙王吴芮的地盘狭小实力不大，在当地极有名望，又忠心耿耿地为国戍守南疆，朝廷有用他之处，其实也无须加以防范；英布、彭越出身匪类，原本就是穷凶极恶之徒，眼下年纪大了，又耽于享受。如果天下无事，他们倒也能够安分守己。只是燕王臧霸首先发难，朕带兵平了燕地之后，又顺势收拾了楚王、赵王，不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戒心。朕也听说他们正暗自用兵布防，只是他们行事谨慎，并未露出谋反的迹象，朝廷想要发难，根本就找不到下手之处。如此进退不得，更是叫朕寝食难安。”

“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事成。咱们夫妇若是同心同德，定能找出破绽将其除去！”皇后道，“臣妾今日便是来讨便宜之权，欲助皇上达成心愿。”

“雉妹与我患难与共，劳心劳力方才打下了大汉天下。所以三郎的大汉也是雉妹的大汉，雉妹只管放手行事便是。”高祖慨然授权，又问道：“雉妹准备如何下手呢？”

“臣妾着人‘空穴来风’，还望皇上密切配合，随时准备‘捕风捉影’。”皇后答道。

“空穴来风——”高祖重复着这句话，抬头问道：“韩信造反之事，怕也是雉妹的‘空穴来风’吧？”

“韩信虽然暂无僭越之心，却是个战神级的将领。多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且手中不仅握有军政大权，手下还有随何等人撺掇，乃是大汉最为危险的隐患，若不将其制住，皇上能吃得香睡得着么？”皇后此言，说得高祖哈哈大笑。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又是会意地一笑。

“在玩弄心智方面，皇后要比朕老练得多，朕便安心地等着配合皇后行事便了。”高祖道。

“如此臣妾便安排人手活动起来了。”皇后说完，又请旨道：“还得叫皇上允准，臣妾行事历来喜欢与子房及两位兄长的配合，此番亦是如此。”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如何还要特意请准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做大事都需要有亲人帮着才安心。”高祖慨然应道：“三妹办事，三郎放心。只要能够除去这些隐患，尽管放手去办就是。”

“臣妾领命。还请皇上静候佳音。”皇后讨得旨意，心下开朗了不少……

高祖望着皇后远去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皇后做事历来干练，此番为何却一再请准？看来似乎是有所顾忌了。难道朕与她之间早已经离心离德了么……

“不会呀！”高祖不觉说出声来，又想道：雉妹倒是一心为着大汉朝廷，此点毋庸置疑。便是存有一丝私心，也只是在为太子盈打算。作为母亲与皇后，这点却也无可厚非。

“难道是为了戚贵妃的恩宠之事生气？”高祖又轻声自问，随即又想道：这个却是没有法子可以改变了。谁让戚懿深得朕心？朕若是没有了她，就是活着也没有什么意趣。只望皇后能够体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