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十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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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

殿外。

看着李治与媚娘在内寝里你侬我侬的样子,明和淡淡一笑,抬头看看殿外,却在扫到一个抱着一只条形盒子的人影时,怔了一怔。

他看看身边跟着的小徒弟,对方会意,替他顶着位子,他便快步跑下去,到那人面前,看着那人道:

“瑞师傅,您来了,怎么不进去呢?主上与娘娘,眼下都还在里面呢。”

瑞安却摇了摇头,有些局促地笑了笑,然后轻道:

“我来,是来看你的,还是不要惊动娘娘与主上的好。”

明和眨眨眼,却道:

“师傅来看明和,有什么事么?”

“嗯,就看你这些时间,好不好,然后……”

他从怀里将那只抱得紧紧的条盒交与他,轻道:

“这个东西,师傅眼下间也是用不到了……

以后,还是你用着罢。”

明和一怔,甩手先将怀里抱着的拂尘反插在后腰,刚接过那只还带着体温的盒子,便见瑞安轻声道:

“既如此,我便走了,你有什么事,以后还是直接到掖幽庭里来问我的好。明白么?”

不等明和回答,他抬眼看了看那座在淡蓝天空下,显得一发明丽端庄的立政殿,微微敛了一敛眼,袖着手,转身离开。

明和叫却叫不住,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走出老远。然后,低头打开那只盒子,却在下一秒瞪大了眼睛:

是那只十几年来,从未离过瑞安身侧的白玉拂尘。

他深吸了口气,抬头,毫不迟疑啪地合上盒子,提起衣摆狂奔向瑞安的方向,一路大喊着师傅!

可是瑞安却似未听到的也似,不但径自走着,而且还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接着,就在明和快要追上他,他却突然转身迈过了侧院小门,消失不见。

明和一路追过小门,却再也不见他的踪影。

呆呆地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明和才能流着泪,轻轻地唤了一声:

“师傅……”

……

午后。

媚娘坐在殿下,看着院内已然打起了花苞的牡丹花,想着李治,口角忍不住噙出一丝笑意来。

正在想得出神时,明和捧着那只盒子,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媚娘身后,定定地看着媚娘一会儿,然后突然跪下,流下泪来,将盒子奉于双眼平齐处,轻轻地唤了一声:

“娘娘……”

媚娘被他一唤,却有些意外地转身,看着他: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哭起来了……”

她轻声地问,目光却在落到那只盒子上时,戛然停住。

好一会儿,她伸手去摸了摸那只盒子,然后打开。

白玉拂尘出现在面前的刹那,她停了下来,良久才道:

“他把这东西,传与你了?”

“是……”

“看样子,你是不愿意接……”

“师傅永远是师傅,明和比不上师傅的。”

媚娘垂首,半晌又道:

“他是他,你是你,他有他的路要走,你有你的道将行……为何要比?”

“因为他是师傅……娘娘,明和不知师傅到底有何过失,可娘娘……

您能不能给师傅一个机会呢?

师傅……

无论师傅做了什么,无论师傅是谁……

他是真心为娘娘好的啊……”

媚娘转身,合上眼,好一会儿才张开,眼底泪光闪闪:

“你去告诉他:这些东西,你不能收,因为我不叫你收!因为这是立政殿首侍才能拿的东西!

他有什么话儿,自己堂堂正正地来与我说!”

说到最后一句时,媚娘的声音,已然微微沙哑。

是夜。

立政殿。

夜色已深,殿内应着媚娘的令,已然熄去了一大半的烛火,只留几盏小灯,以备应急之用。

一片昏暗中,媚娘偎在李治身边,闭唇不语。

好一会儿,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的李治才轻声道:

“我听说今天下午,明和带着瑞安的白玉拂尘来找你了。”

“……嗯。”

“到底怎么回事?”

媚娘沉默,只是将脸往他怀中更埋了埋,好一会儿才轻道:

“治郎,有些事……媚娘不能代他人言,还是让他自己来找你说,好么?”

李治安静了一会儿,半晌才轻道:

“他不必来说……我也知道的。”

迟疑了一下,他才缓缓道:

“他也好……德安也好……跟……

跟沉书先生,都一样,是么?”

媚娘在李治怀中,蓦然瞪大眼,可好一会儿,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李治的心跳,半晌才道:

“此事,媚娘不便议论,也不便言及……治郎还是自己问的好。”

李治轻道:

“问了……

你召了沉书与阿罗入宫的第二日……我便问了德安了……

或者该说,师傅刚刚把他们的事报与我知,德安便自己来找我了。”

下意识地,媚娘紧紧地握了下李治的胸前衣襟,好一会儿才轻道:

“德安自己说了么?”

“嗯。”

“治郎如何回应的?”

“……他愿做德安,便是德安,他愿做承德,便是承德……不止是他,其他几位……都一概比例照办。”

媚娘沉默,好一会儿才又问道:

“只是如此么?”

“……若换做是我,我想,我也只会在二者之中选其一。做为德安活着,抑或是在做为承德之后,复仇,薄酒一杯,祭己而去……”

“那治郎会选哪一个?”

“……若此生无你,不知你,不识你,那我自然是会选择做承德。

复仇,然后薄酒一杯,祭己而去。

有你,便是受尽天下最难忍的耻辱,我也要做德安,像他为苏儿留下一般,留在你身边。”

媚娘轻轻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微有释然道:

“看来为了苏儿,德安是要留下了。”

“嗯。”

“那瑞安呢……没了文娘,他……”

“是啊……没了文娘,他去留不知。

可是媚娘……”

李治垂下头来,看着媚娘微有泪意的双眼,柔声道:

“有一件事,我须得告诉你。于男人而言,德安与瑞安所受到的痛苦,是无法忍受的。

可同样于男人而言,若是像他们一样,在大苦大难之后,竟如此天幸,寻着了自己的方向,那便是要他们死,他们也不舍得离开的。”

媚娘忍不住落泪:

“可他已然将白玉拂尘交与了明和……”

“他不是交与明和,而是交与你……他在等着你做决定,是要将这白玉拂尘还与他,还是要默默收下……

他在等你做决定。

媚娘,瑞安与德安不同,他是真心的待你好,也待我好……半点儿杂念也不掺的。即使他也同样渴望着复仇,可他恨舅舅的真正原因,却是因为舅舅让你,让我吃了许多的苦。

于他而言,若是你有朝一日告诉他,他必然要在你我,与向舅舅复仇之间选择一个的话,他必然是选择你我。

你明白么?”

媚娘点头,终究泪水流出:

是啊……十几年的姐弟情份,再如何心中有防,又怎么能敌得过一片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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